清晨的大地是寂靜的,潮濕而清冷的風吹了進來。
她睜開眼睛,覺得有些冷,但又有些溫暖,抬起頭——
她看到了他。
本來戴在他頭上的黑色斗笠已經掉在了地上,此刻她才有機會好好觀察他。那是一張線條分明的臉,緊閉的眼,挺翹的鼻子,薄薄的唇,右臉上有一道疤痕,已有些淡了,但是這無損他的英氣。
他感覺到她的身軀的動彈,知她醒了,他垂下頭——
於是他看到了她。
梨花帶雨的臉龐,微微哭紅的雙眼。
這一瞥的感覺是千古以來所有的詞人墨客都費盡心機想吟詠出來。卻又無法吟詠出來的。
因為世間還沒有任何一種語言和文字能夠描述著一瞥的微妙。
那是生疏的感情的成熟,分離的感情的投合,迷亂的感情的依歸,無助感情的依靠——
既像是踏破鐵鞋的搜尋的一瞬間突然發現了自己所要找尋的東西;又像是濃霧中迷失的航船突然找到了航行的方向……
她抬起頭,垂下,垂下頭,抬起,心房的跳動混合了悲夢的初醒。
她羞澀地笑了一下,不安的坐直了腰身,然後幽幽長歎一聲,張了張嘴,眨了眨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終於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站起身,背向她,仍舊戴上斗笠,半響,沉聲道:
「我們走!」
「去哪裡?」柳淡月也站起身,有些迷茫。
「天山!」說完拿起劍和包袱便出來門。
「啊?!」柳淡月楞了一下,一股暖意湧上心頭,笑容便在唇邊綻放,不再猶豫,便跟了出去。
她坐在馬車上,他則在前面駕車。
「我叫柳淡月,你可以叫我月兒或小月,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柳淡月試探著問道,然後又補充,「我總不能喂、喂得叫你吧!」
半響都沒有回應,就在她快要放棄時,傳來了他的聲音。
「冷御羽。」
「冷大哥,謝謝你!」她有些開心道。
「冷大哥,你為什麼總要戴著那個斗笠呢?你是什麼人啊?」
「冷大哥,你為什麼總是板著張臉啊?又不和我說話,人家很悶耶!」
……
柳淡月真是氣壞了,一路上他都不理她,她只能自己跟自己說話。
「冷大哥,我唱歌給你聽啊!」柳淡月知道他不會回答,實在太無聊了,便選了首她自己比較熟悉的,動力火車的《當》自顧自唱了起來:
「喔……喔……喔……喔……當山峰沒有稜角的時候,當河水不再流,當時間停住日夜不分,當世間萬物化為虛有,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你的溫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把握青春年華
……」
紅塵作伴,對酒當歌,他的人生還能活得瀟瀟灑灑嗎?冷御羽在心中苦笑。
「冷大哥,我唱的好不好?」柳淡月又問,見他仍是不理,一氣之下走出馬車,坐在他旁邊道:「你再不理我,我就跳下去了!」
看他無動於衷,一狠心,柳淡月閉起眼睛就跳了下去,她不信他還能保持那個姿勢不動。再說了,她雖中了毒,但是功夫還在,就算掉下去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嚴重了!
果然在她落地之前,一根馬鞭捲住了她的腰,把她帶回馬車上。
「別鬧了,這樣很危險!」他皺著眉說道。」你終於肯開口說話啦!」柳淡月撇了撇嘴,埋怨道,「誰叫你都不理我!」
「我不喜歡說話!」他悶了半天才說道。
「說多了不就喜歡說話了。」柳淡月笑嘻嘻道,「你瞧,這不是說了好幾句話了!再說了,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你就當陪陪我吧!」說到最後不禁聲音低了下去,前路渺渺,不知道此去的機會有多大。
「那我聽你說就好了!」他似乎受了她的情緒影響,低低的說。
「你……」柳淡月不禁氣極,敢情說了半天都白費了,終於放棄了。其實她自己也很奇怪為什麼和他一起會這麼愛逗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