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唯真一直不動,剛才老師又罵他了。他蹲在角落中不發一言。他又不是故意推一一的,為什麼老師只罵他呢?角落中有一群螞蟻,慢慢的爬過。元唯真仔細的數著路過的螞蟻,決定不去理會任何人。
眼前出現了一片陰影,一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女孩,大叫著蹲下來,低頭看著忙忙碌碌的螞蟻,用甜美的聲音說:「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排成一隊呢?」
元唯真不理她的呱噪。
粉紅色女孩見到元唯真不理她,一點都不氣餒,露出掉了好幾顆牙的牙床,像是摻入了陽光一樣聲音:「我叫卓依,卓越的卓,偎依的依。媽媽說我要成為一個卓越的人,永遠陪著她,偎依著她。你叫什麼?」
「……」元唯真繼續數螞蟻。眼前那片粉色就那樣晃啊晃的。剛才還在氣悶的心情,此刻不知道什麼原因,已經消失了。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也讓他的眼睛開始白光光的,他揉揉眼睛,也開始認真的看著地上的螞蟻。並且用眼角悄悄的看著旁邊的卓依。
忽然卓依大叫:「看,它們去吃那只死蟬了。」
那隊螞蟻密密麻麻的爬在死了的蟬身上,一點點的挪動那看起來很巨大的身體。
「螞蟻真偉大。它們能把比它們大這麼多的東西拖走。你說是不是?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
「元唯真。」
「名字好難聽啊。媽媽說,男孩的名字要硬朗,看起來很帥的那種。」
「……」
「元唯真?叫起來好彆扭呃。我給你起個好聽的。叫什麼呢……」
「……」
「叫……螞蟻?大樹?都不好」卓依歪著小腦袋仔細的考慮起來。
腳有些麻,她站起來,身後的小包掉下來。鉛筆掉了一地。
「我想起來了,叫鉛筆好不好?」卓依開心的大叫。
「不好。」元唯真終於第二次開口了。
「就叫鉛筆哥。」卓依不管元唯真的反抗:「看你的樣子,你肯定沒有我大,所以我叫你哥哥,你就滿意了吧?鉛筆哥?」
「……」沉默。
「鉛筆哥,鉛筆哥……」
無奈的沉默「……」只是元唯真的臉上卻浮起了一絲笑意。
一個下午的大樹角落下,兩個孩子都蹲在那裡看螞蟻。一個一直都不出聲,一個一直都在嘰嘰喳喳的說著。
也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元唯真的身邊總是跟著一個粉紅色的卓依。
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元唯真開始了習慣卓依的相伴。
一晃已經過去了三年,他們一起從幼稚園進行了小學並且在一個班。
卓依一直都要說媽媽這樣,媽媽那樣。元唯真只是微笑著傾聽,這也已經成了習慣。
放學的時候,一群孩子圍著一個胖胖的女孩大聲的罵著:「沒有媽的野孩子,趕緊滾回家去。」
卓依的臉色慘白,她聽了一會兒,忽然跑上前去,拚命的推開周圍的孩子:「不許欺負她。不許欺負她。」
其中一個個子略微高的男孩鄙夷的說:「你是個野孩子,你沒有爸爸,她沒有媽媽,你們可以湊成一家了。」
一群孩子哈哈大笑起來。
卓依拚命的隱忍著淚珠,她大聲的說:「不許欺負她。」
那個高個子的男孩笑起來,走到卓依身邊一推:「野孩子就趕緊走開,不要管閒事。」
元唯真跟在後面,看到有個人推到了卓依,馬上衝上去推開其他的人,把卓依拉起來。
然後開始跑起來,卓依趁亂的時候,也拉著那個被欺負的胖女孩跑。
三個人不知道跑了多少路,看到後面沒有人追了。他們停下來,大口的喘氣。
然後元唯真笑了:「看你怎麼一臉黑。」他拿起手帕給卓依慢慢的擦了擦。
胖女孩的臉色紅潤,眼睛看著元唯真充滿了笑意:「謝謝你們救了我。我叫李佳妮。我可以同你們做朋友嗎?」
卓依連連點頭:「當然可以了。」
三隻稚嫩的小手疊加在一起,藍天白雲下,嬉笑聲傳的很遠很遠。
六年級的時候,卓依忽然沒有來上學。元唯真帶著李佳妮一起去找卓依。卻發現一群人在卓依家,卓依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腫著眼睛站在那裡,不斷的鞠躬。
元唯真看著像一隻飄零的燕子一樣,孤獨的站在人群中的卓依,心中很是悲傷。他暗暗下決心,卓依,我會保護你。我會讓自己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你。
他走到卓依身邊,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一直陪著她把媽媽的後事都辦了。然後讓自己的媽媽幫助卓依把房子賣了,買了個小房子,剩下的錢給她存起來生活。
他想讓卓依住進自己家了,可是卓依笑著搖搖頭:「媽媽說,她會在天堂中看著我。所以我會活的好好的。活給天堂中的媽媽看。」
他握著卓依的手,第一次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我會保護你。」
從此以後,他們三個在一個學校中學習。一直到高中。
李佳妮也從一個胖胖的女孩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可是她卻沒有卓依的輕靈。元唯真成為了他們學校的校草。
李佳妮悄悄的把一張紙條放入到唯真的書裡。她已經暗戀他好久了。他清爽的笑聲,他俊朗的外貌,他炯炯的目光,都讓她著迷。每天都會夢到她。她不知道如何述說這樣的戀情,她只想讓唯真知道,自己喜歡他。喜歡的無法表達。
可是當她在約會的地點等待唯真的時候,卻發現唯真拉著卓依的手走過。根本沒有看到她。
看著他們漸漸遠去的背影,李佳妮的眼神迷離起來,原來自己一直都沒有入了唯真的眼睛。他從沒有看到另外一個一直默默陪著他身邊的女孩。
他的世界只有卓依。
卓依的喜怒哀樂,就是他的喜怒哀樂。
卓依呢?她只是傻乎乎的每天大聲叫著鉛筆哥,鉛筆哥。
這是多麼難聽的名字,虧她想的出來。可是唯真卻毫不生氣,溫和的笑容一直看著卓依。任她嘰嘰喳喳的說不停。
誰又知道,唯真為了卓依的一句話,跑了幾條街,只是為了給她買一碗阿香餛飩。看著卓依吃著餛飩,李佳妮想告訴卓依,唯真跑了幾條街的事情。可是唯真確阻止了她。
他搖搖頭,磁性的聲音問:「好吃嗎?」
卓依低頭飛快的吃著:「好……吃。你真了不起,這麼快就買來了。」她抬起頭看著唯真笑。嘴角掛著一片菜葉。
唯真掏出手帕,像往常一樣慢慢的為卓依擦去,一邊溺愛的說:「慢慢吃。」
李佳妮看到唯真眼睛中閃爍著星光,浮蕩絲絲縷縷的柔情,密密的包裹著卓依。而卓依的眼睛卻是清亮,她微笑著轉頭看向李佳妮:「妮妮,你吃嗎?」
李佳妮扭頭:「你吃吧。唯真哥給你買的。」
卓依硬是塞了一個給李佳妮:「嘗一嘗,很好吃。」
李佳妮躲閃不及,只好慢慢的把那個餛飩吃下去。可是卻如同嚼蠟,唯真哥只給卓依買,他從不把目光轉到其他地方。
那餛飩味道很香,可是在李佳妮的嘴中卻像塊石頭一樣,慢慢的滑入身體,沉沉的無法掙脫。
她有些恨起卓依來。為什麼有了卓依,還要有她李佳妮?唯真的身邊只有一個女孩就好了。為什麼要讓她受到這樣的折磨。
可是她捨不得離開,捨不得唯真。她是那麼的喜歡他。卻不敢說出一個字。這讓她快發瘋了。
尤其是看到唯真哥第一次抽煙。
因為卓依同其他男生約會去了。唯真哥沉默的坐在那裡,靜靜的抽了一支又一支,李佳妮不敢阻止,卻拿起了煙陪著他一起抽。
煙很嗆人,這煙進了肺部,又鑽入了血脈,流到眼睛裡,李佳妮嗆的咳嗽起來,眼淚都咳出來了。可是唯真卻沒有看她一眼。她的眼淚更沒有阻擋的一路流淌下來。
唯真哥扔下一個煙頭站起來就走。
李佳妮站起來,嘶啞著嗓子大聲的問:「為什麼,為什麼你眼中只有她?我在你身邊,你看也不看?她心裡根本就沒有你,你為什麼還要執著?」
唯真哥轉身,眼中幽幽,看不出是悲傷還是其他:「我會等她,等到她眼中有我的時候。」
「你是個傻瓜,傻瓜!」李佳妮哭喊著。
唯真沒有說話,傻瓜嗎?他曾經看到一個小傻瓜,蹲在地上一直不停的說話,讓他忽然不再難過,不再寂寞。他那個時候就喜歡她了。如果是傻瓜,他願意等。
卓依同那男生吵架了,她跑回來同李佳妮哭泣,李佳妮心裡笑著,表面卻安慰:「過去就過去了,你會找到更好的。」
卓依點點頭:「是的,鉛筆哥也這樣說。他是個傻瓜。」
傻瓜嗎?李佳妮冷笑,到底誰才是傻瓜?
從沒有看到惟真哥一直站在那裡等她嗎?沒有看到唯真哥眼中的悲傷嗎?唯真哥只會看著她微笑,只會對她露出溫柔。那麼多的女孩愛慕著唯真哥,他從沒有仔細看過一眼,包括她李佳妮在內。
傻瓜!卓依你是個傻瓜!
可是有什麼用呢?卓依的無心無肺終於讓唯真哥傷心了。
因為卓依又同一個愛慕她的男生出去了。
只是這次,李佳妮帶話給唯真哥,就是卓依喜歡那男孩。讓唯真哥不要對她太好了,她會記著她的好。
李佳妮看到唯真哥的臉上露出了悲傷的情緒,她安慰:「唯真哥,你還有我。」
如果李佳妮再有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其實卓依只是讓她同唯真哥說一聲,她要同那男孩說清楚,不讓他再有其他想法了。她發現自己有點喜歡鉛筆哥了。她想同這男孩說清楚後,找鉛筆哥表達自己的感情。
李佳妮怎麼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呢?她把所有的話顛倒了。
當卓依找鉛筆哥的時候,鉛筆哥失蹤了。
然後過了很久,聽說他出國了。
如果李佳妮知道唯真哥會選擇離開,她怎麼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可是這一切都是因為卓依。如果沒有卓依,唯真哥怎麼會離開呢?沒有卓依,唯真哥怎麼可能會看不到她呢?她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啊。
元唯真出國了,他開始強烈的思念卓依,他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有問一聲卓依對自己是否有感情,就跑出了國。
他找到卓依的聯繫方式,卻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隨意的打了招呼。
卓依看到鉛筆哥的信,她馬上寫了回信。她想他了。原來習慣也這麼可怕。這些沒有鉛筆哥的日子,竟然這麼寂靜。可是鉛筆哥為什麼不打招呼就出國呢?
鉛筆哥同時給李佳妮寫了信,請她照顧卓依。
李佳妮看到信後,生氣的全撕了。為什麼都是卓依,卓依的?她呢?卓依怎麼了?不是沒有父母嗎?那又怎麼樣?她偏不相信,離開了她和唯真,她卓依就活不下去。
元唯真知道自己錯了,他給卓依寫了很多思念。
他要盡快學成歸國。回到中國照顧卓依。她那麼的善良,那麼的可愛,沒有了他的照顧,她將會如何?
愛,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沉澱到骨子裡。習慣的愛著,習慣的關心著,習慣的離不開。
他拚命的學,國外很苦,可是他不怕,因為他知道只有自己有能力帶給卓依幸福的生活。他的心中充滿的渴望。他要讓她知道,自己是愛著她的。
那一天,他發了一封郵件給卓依。卻沒有等待到卓依的回復。
他要讓卓依等著他,他就要回國了。三年了,他馬上就要畢業歸國。
可是為什麼卓依失去了消息呢?
他給李佳妮打電話。李佳妮說卓依失蹤了。怎麼可能失蹤了?
元唯真很是著急,他買了機票等不及假期了,他要馬上回國。
他提著行李,急急忙忙的穿過馬路。卻沒有看到飛馳而過的汽車。
一聲巨大的相撞聲後,他軟軟的躺在地上。車來車往的馬路上,那個陽光一樣的大男孩,躺在血泊中,手中緊緊抓著行李箱。抽搐著,卻無法掩住流失的生命。
靜靜的一片葉子飄落下來,落在元唯真的臉上,簌簌麻麻的滑落到地上,滑落到血泊當中,很快成為了紅色。陽光刺眼恍入眼眸,應該很溫暖,好像多年前大樹下那抹粉色的身影偎依在身邊一樣。可是為什麼越來越冷了?
他想他可能來不及了,來不及告訴卓依再也不能照顧她了。
那麼請你好好生活,我會在天堂看著你。還有,卓依,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