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田律師扶了扶黑色眼睛框架,冷靜的看了看當事人卓依,招手讓助理拿出準備好的文件:「宮小姐,請你在這裡簽字。」
卓依的手還被宮曜抓著,她只感覺那雙手略微的顫抖,甩了好幾次都沒有甩出去,只被抓的更緊。而且感覺手心已經濕漉漉的,越發讓她想甩脫束縛。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同意律師來這裡。她其實可以不需要面對宮曜,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亂了,她冷然的瞪著一直用炯炯有神的欣喜目光注視著她的宮曜:「宮先生是不是先放開手?」
宮曜先是一怔然後慢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裡感覺很溫暖,原來空蕩蕩的心此刻被填的很滿。剛才他已經深刻的體會到了從地獄上升到天堂的滋味。那是一種涅槃重生的感覺。從沒有這麼感謝自己的父母,從沒有這麼感謝上天對自己的眷戀。
地獄同天堂之間只是一步之遙,僅僅一步,就會墜入孽火叢生的地獄。還好,自己同卓依不是兄妹。他看著還在冷漠瞪著自己的卓依,只想擁抱著她,大聲的叫出來。
然後他的嘴角一彎,絕美的面容上竟然帶著三分魅惑,七分真誠:「真好,卓依,請你原諒我。我之前太衝動了。我想你了。」
卓依只感覺到一股苦澀的巨浪一下子覆蓋了她的眼睛,她使勁的控制它們不掉落下來,她使勁的甩著宮曜的手,使勁的用冷漠的聲音:「宮先生怎麼這樣說?我想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所以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宮先生還請自重,請您放手。」
宮曜哪裡還顧及卓依的冷言冷語,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像個熱切的孩童一樣,根本不理會卓依的反抗,那笑容裡有著狡黠和思念。
卓依有些火了,聲音也不由大起來:「宮先生,請放手。」
宮曜:「……」
卓依怒,使勁的掙脫。忽然他們的手被另外一隻手快速的分開。
卓依一看,原來是木村拓司,想必他已經等不及了,所以自己找了進來。
他的目光凜冽,雖然是坐在輪椅上,氣勢卻絲毫不屬於站著的宮曜。
田律師和他的助手已經被那一瞬間宮大俠和木村大俠眼神過招冰凍了,好半天也不敢說話。男人和男人的戰場充滿了刀槍劍戟,如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殃及自身。
卓依剛要同木村拓司解釋,木村拓司已經拿起剛剛主持台上的話筒:「我要向卓依道歉,因為受到了別人的挑撥,所以對卓依造成了傷害。從今天開始,我會保護她。絕不讓她再次受到傷害。」
台下的記者先是一愣,然後都開始拍照。
木村拓司說完這些,就讓人推自己到卓依身邊,用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示威的防備著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宮曜。
卓依已經被一道又一道閃電劈的外焦裡嫩了,所以木村拓司這樣的表白同現在的局面比較起來太小兒科了,她麻木的任由木村拓司握著自己的手。對宮曜同木村拓司的隱形戰鬥無視之。
田律師好不容易恢復過來:「宮小姐,請您簽字。」
卓依拿起筆,看了看還被一群人圍著的宮夫人,又看了看那群皺著眉頭討論的宮氏股東,然後把目光放在自己身邊的宮曜身上,最後看向眼前的文件,白皙的紙,行文整齊,一根黑色水筆默默的躺在文件上,她從一無所有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富二代,就到現在她還是恍如做夢。
伸出另外一隻手慢慢的拿起筆,在簽字的地方停留片刻,又放下。
把準備好架勢拍照的人閃了一群,大家咦的一叫,田律師奇怪的問:「宮小姐,怎麼不簽字?」
卓依沒有抬頭,一字一頓:「我不姓宮,這份家產我可以不要嗎?」
眾人嘩然,卓依瘋了?木村拓司的臉上湧起溫和的微笑,他會給以她最好的,所以她想要或者不想要,他都會支持她。
宮曜早就臉色陰沉,他一直盯著那雙緊緊相握的手,好像有什麼已經在原來的時間中改變了,他已經失去了機會?他剛剛步入的天堂此刻好像又摔落於地,只恨不得拆開那雙礙眼的手。
他聽到卓依這樣一說,週身似乎結冰一般,帶著絲絲的清冷:「你是宮家的孩子,那是你爸爸對你的愛,你怎麼可以拒絕呢?」
卓依聽得宮曜這樣一說,臉色一白,愛?她在這麼多年後體會到了,可是卻分外冰冷。
田律師連忙對宮曜說:「宮先生您能否在這裡簽字?剛才您哥哥讓您代為簽字。」
宮曜拿起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筆遞給卓依。
卓依不接,他索性直接塞到卓依手中,也不管卓依如何反抗,拿著她的手,快速的在上面簽字。
卓依氣結:「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田律師把目光四處遊走,自己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看到,是宮小姐自己簽字的。宮老爺您交代我的事情,我可是幫你做了。您在天之靈也看的明白,這是宮小姐自己簽字的。
誰也沒有理會在一旁碎碎念的田律師,木村拓司看到卓越臉色蒼白,知道她被宮曜強迫簽字心中生氣,於是揮了揮手,讓人把自己和卓依一起推回去。
很多記者圍上來,剛要開口問話,卻被跟在木村拓司身後的黑衣人攔住外面。
卓依的手在微微顫抖,木村拓司用另外一隻手覆在卓依手上:「乖,我們回醫院。已經沒有事情了。」
然後一行人迅速的離開了律師事務所。
宮曜落寞的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剛想追上去,就聽宮夫人叫他。只好看著他們離開。卓依你等我。他默默的對著遠去的卓依說了一句,就轉身向宮夫人走去。
誰也沒有發現角落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眼光中流露出惡毒,她不信天,不信命,她就不相信,老天總是在幫卓依。
李佳妮嘴角陰毒一笑,總有機會。卓依,只要我李佳妮活著,就不會讓你獲得幸福。你只能陪著我一起下地獄。
回到了醫院,卓依才從茫茫然中恢復過來,她感激的看著木村拓司:「謝謝你。」
木村拓司抬手為卓依理了理髮絲:「去休息一下。今天累了吧。」
卓依乖巧的點點頭,木村拓司這一說,她真的感覺到了渾身疲憊不堪,在護士的扶助下,爬上病床,很快就沉沉入睡。
木村拓司回到自己的病房,馬上把宮一郎叫進來:「你去把那個叫李佳妮的女人找出來。這次一定要狠狠的教訓她。不能讓她再次找機會傷害卓依。」
宮一郎點頭出去。他已經在找那個叫李佳妮的女人了。只是因為他們是日本人,所以找起來有點困難。只能讓中國的黑幫幫忙。
他剛同一個黑幫接頭,雙方也在洽談合作。
社長讓他找的這個女人,據說有些背景。所以一時也不太好找。而且這女人自從上次的事件後,基本銷聲匿跡了,找了幾個地方都沒有結果。
要趕緊把這些事情解決了,然後回去日本。那裡雖然已經初步的穩定了局面,可是沒有社長回去坐鎮,總是不能夠全部平息。
其實當宮一郎走出醫院的時候,被他四處尋找的李佳妮正在這家醫院打聽卓依的住處。
卓依睡的很不安穩,一直在做夢,夢中都是媽媽同她。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媽媽讓她叫他爸爸。然後一切都消失了,鉛筆哥,李佳妮,還有她,童年的他們在一起遊戲玩樂。
然後就是宮曜,他對她笑,後一秒就冷漠的讓她滾,忽然又轉過頭對她說原諒他的傷害。她悲切的剛要張嘴,宮曜又變成了宮軒。宮軒溫和的微笑,對她伸出手。她高興的迎向他,可是一轉眼,宮軒已經轉身,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她急切的大叫,手被溫暖的手握住,睜眼,對上了木村拓司那雙略帶血絲的眼眸。
木村拓司見她醒了,擔心的問:「你做噩夢了?」
她訕訕一笑:「謝謝你。剛才夢到了很多人,很混亂。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太突然了。我還沒有心理準備。一下子我從孤獨一個人,有了家人,有了很多錢。我從都不敢問我媽媽,我的爸爸去哪裡了。有壞孩子罵我是野孩子的時候,我看到媽媽悄悄的抹淚,我就不敢問一句,我有沒有爸爸,他去了哪裡。可是其實我還是很想有個爸爸的。可是我突然有了爸爸,然後卻發現,他已經不在了。但是我還是很高興,我也有爸爸了。現在還有一個哥哥。我竟然還有親人,木村拓司,你說這世界是不是其實挺公平,當他拿走你所有的時候,其實還是給你留了很多的。我已經很幸福了。」
聽著她娓娓的講述,木村拓司忍不住用唇輕輕的點在卓依的手背上,看著她微笑的臉:「是的,你還有我。」
卓依低聲說:「請讓我考慮考慮,你知道,這段時間事情太多,我還沒有靜下心來考慮我們的事情。」
木村拓司笑著望著她,眉目中溺愛和真誠:「我會等,等到你同意那一天。」
宮軒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的苦澀被烈火燃燒著,剛剛掩飾的疼痛又強烈的刺激他的心。他的手使勁握著門把手,手背上青筋根根暴露。表情卻是平和的看不出任何痛楚:「卓依……」
站在門口,雖然只有幾步距離,卻讓他感覺到了永遠不可抵達的遠,他極力的讓自己的蒼涼看上去很溫和。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我站在你的對面,卻不能說我愛你。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卓依,心卻是一寸一寸的涼下去,他已經沒有機會對她說出愛字。
他蒼白的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看著驚喜的卓依。
卓依因為宮軒進來,心情說不出的激動,從一開始認識宮軒起,她就莫名的對他產生依靠。他的溫潤,他的關懷,他的愛護,都讓她溫暖。原來他們是有血緣的,原來他們的血管中流淌著那個人的血液,她還有親人。而這個親人竟然是宮軒。她想對著老天大聲的笑,因為這真是幸福。她有哥哥了。哥哥是宮軒。
「哥……」卓依的一聲哥,自然的叫了出來。她欣喜的感覺自己全身都叫囂著,哥哥,哥哥,哥哥,她的哥哥。
宮軒的臉更蒼白了,他聽到卓依一叫,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卻還是忍不住停頓了一下,身子好像被人狠狠的割了一刀又一刀,看不見的血已經淋漓一地。他忍著劇痛,踏著自己的鮮血走到卓依身邊。
木村拓司禮貌的對著宮軒鞠躬:「你和卓依談談,我先出去了。」
屋子裡剩下了卓依和宮軒兩個人。
卓依又叫了一聲:「哥……」
宮軒想笑,可是終於還是沒有扯開自己的那層盔甲,手指冰涼,顫抖的撫在卓依的臉上:「卓依……」聲音淒涼又黯然。他的偽裝還是沒有能夠好好的裝扮好。
卓依自動把宮軒的表情歸結為激動。哥哥一定同自己一樣激動。他們竟然是兄妹,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卓依微笑著,用手握著宮軒撫自己臉的手:「我還以為你不來呢,哥,我好高興。」
宮軒的手被卓依握著,只感覺到她的小手很溫暖,他強力控制自己想把卓依擁進懷裡的衝動,控制著自己想要吻上卓依嬌柔紅唇的衝動,略微壓抑的沙啞聲音:「乖,我都不知道你又受傷了。怎麼這麼不懂的照顧自己?總是讓人為你擔心?」
卓依呵呵笑:「是小傷,醫生說骨頭已經接好了,養養就好了。」
宮軒看著卓依依然層層包裹著的腿,心中暗歎,為什麼她這麼善良?為什麼總是要讓自己受傷,為什麼,她要是自己的妹妹?為什麼?為什麼?
卓依的手被宮軒攥的疼,抬頭望著宮軒:「哥,你坐下來。」
宮軒鬆開了抓著卓依的手,他忍著轉身就跑的衝動,強制自己坐到病床旁邊。
「哥,挑一個好天,我們一去去看看爸爸吧。」卓依開心的計劃。
宮軒面無表情點頭。
「哥,給我講講爸爸吧。」卓依看著宮軒。
宮軒艱難的點頭,然後搖頭:「你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
於是單純可愛的卓依同學開始給一旁怔怔盯著她,不捨得移開一點目光的宮軒同學,一點一點的講述自己童年。還有媽媽。還有那個一直在她心底埋藏的,爸爸。
宮軒終於艱難的扯開笑容,習慣的在卓依頭上摩挲:「好了,我要走了。你好好養傷,我明天再來看你。想吃什麼?」
卓依搖搖頭:「木村拓司很體貼,我想吃的他都派人給買回來。哥,你不用操心了。忙你的去吧,我這裡一切都好。」
宮軒的心已經被刀子絞的成為碎片,可是他還要盡力的維持自己不在卓依面前碎成粉末,他還要忍著對木村拓司強烈的嫉妒,終於還是沒有能忍住想吻卓依的慾望,只一下,只一下,他低頭在卓依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吻,起身的時候,又不經意用唇擦到卓依的唇。
雖然只一點點的接觸,可是那裡就如同一個巨大的棉花一樣,軟綿綿的,甜蜜的,讓他想要永遠的佔有那份美好。
可是他沒有,他也沒有機會了,獲得那份美好的人,該是誰呢?他站起身來,眼中緩緩的透出一團又一團比墨還要黑的陰鬱,輕的好像要飄起來,一瞬間又重的落在卓依的肌膚上,鑽進心裡,讓她心頭一緊。
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宮軒已經如風一樣的走了。
她有些發怔的看著房門,剛才,怎麼感覺到哥哥好像很沉重?他有什麼心事?他在擔心她嗎?她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不讓哥哥再流露出這樣揪心的表情。
木村拓司進來的時候,就被卓依纏著說自己剛才如何惹了哥哥生氣。他暗暗搖頭,男人的敏銳已經發現,宮軒對卓依哪裡是兄妹感情?那明顯就是男女愛戀。也只有這傻丫頭絲毫看不透這一點。
可是他是不會同卓依點透的,宮軒是不是她的哥哥,他木村拓司都要讓卓依愛上自己。是她的哥哥就更沒有競爭力了。他其實很能理解宮軒的心情,他同情宮軒的同時,也慶幸自己能夠獲得等待的機會。
只不過那個宮曜……他一定不會讓宮曜重新獲得機會的,看著正在傻乎乎自我檢討的卓依,木村拓司暗暗下著決心。他一定要讓卓依接受自己。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出李佳妮,好好的斷絕她陷害卓依的機會,並且把她送入監獄。他木村拓司是從槍林彈雨中拼出來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利用他。他會讓李佳妮付出應有的代價。
等卓依的傷養的差不多,她同宮氏那邊交代的差不多,那麼他就可以帶著卓依回日本了。
在日本,只有他對著卓依,他們誰還會有機會?
可憐的卓依,她一定不知道現在被木村拓司如此的安排著,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欣喜之中。
這一天真是幾家驚喜,幾家愁。宮夫人軟軟的靠著床,目光呆滯,對著宮曜說:「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我得慢慢同你說。」
宮夫人於是慢慢的把經過給宮曜講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