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金看著梁雨詩,終於老淚縱橫,「女兒,雨詩,你不能啊,不能這樣。」
梁雨詩泣不成聲,卻一步未動,只是哭著與他告別。
「爹,你自己好生照顧自己,不要掛念我,我會好好的。」
「不能嫁給他,你不能嫁給他啊。」
「梁三金,你非要朕砍了你的腦袋才行嗎?」白月怒言。
梁三金閉上眼睛,侍衛的拖拽、喧囂,梁雨詩的勸說,皇上的怒斥,都遠遠的被拋開了。
深呼吸,梁三金渾身顫抖,痛苦的說:「你不能做他的妃子,因為你是東耀國的三太子。」
忽然間,時光倒退回到,回到那個女子臨死時,荷花開滿池塘的季節。
她靠在船上,說一定要死在飄蕩的荷花池中,說與他遇見的那個日子,雖是在神隱之地,可是外面的人世間,卻下著雨,開著美麗的荷花。
絕世的容顏微笑著,對他說:「我給她取名為雨詩,意為」臥坐雨簾閒慕詩」的瀟灑之意。我希望她能無懼風雨,也希望她能嫻雅素淨。國棟,這一生,我注定要負你。紫禁城困了我六年,可是我這六年之間,從未有過悔恨與抱怨,即使到了最後,我也依然歡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時死。六月的荷花季節,是我們相遇的季節,能與他在這個季節攜手離開這人世,我真的好開心。」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的女子最後說:「拜託你,我死後,替我照顧雨詩,不要再讓那宮廷困住她,讓她自由……」
倒在自己懷裡的女子,最後被一群蝴蝶帶走了。
那一日,金色的蝴蝶像是金色的雨,從天邊突然而落,飛到自己身邊,將她帶走了。
她是蝴蝶呵,是這個世上,最美麗的蝴蝶。
被困住的蝴蝶,會斷了翅膀,會死的。
可是現在,他不能再為那個女子守住這個秘密了。
她生的是個女兒,為了保護她,也為了日後讓人尋不到她,她買通了接生的人,謊稱生的是皇子。
梁雨詩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直直的看著梁三金,「爹,你在說什麼……」
白月更是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找到消失的語言,道:「梁三金,你瘋了不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可是欺君之罪!」
梁三金張開雙眼,默默地抬起頭,道:「我沒有說謊,你不是一直在找三皇子嗎?此時,她就站在你的面前。那年,宮廷事變,荷妃知自己恐難逃一劫,本是想謊稱自己生了個皇子,從而把自己的女兒送出宮去。沒想到我竟順利的帶著兩個人逃離了這裡。出去之後,荷妃就已經不行了,陪著先帝的這六年,她已經被這宮廷困死了。最後只剩一息尚存。她說她不悔和先帝在一起的日子,只是不想自己的女兒再次進到這皇宮牢籠裡。所以,這個秘密我一直守著。」看向梁雨詩時,梁三金的眼眸裡含著憐愛,「對不起孩子,一直以來,都沒有告訴你事情的真相。我一直都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這是真的。」
梁雨詩咬著唇,不相信的搖頭。
「怎麼會,怎麼會是這樣。」
為什麼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明明就對我那麼好。
白月臉色發白,搖頭退後。
「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你有什麼證據證明!」
梁三金淒然一笑,「雨詩的背後,有一隻蝴蝶胎記,那只蝴蝶胎記,八日荷妃施針隱去了,可是我卻有辦法,讓其再現。」
梁雨詩默默地看著梁三金,眼淚滾滾而落,連日來的刺激讓她實在無法接受突如其來的變故,轉而暈了過去。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雨詩!快傳太醫!」白月看到梁雨詩暈倒,連忙趕上去接住她的身體,轉身大聲的對太監吼道。
「是!是!太醫,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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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雨詩做了一個夢,夢裡荷花開滿了池塘,有個男子和一個女子在荷花池子旁邊,吹簫奏琴,恩愛有加。
而自己就在湖水中,隨著輕柔的風飄蕩來,又飄蕩去。
透過湖水,那兩個人模糊的容顏看不真切,梁雨詩從那笑聲中,感受到彼此間濃濃的情意。
是誰,是誰在我的夢中呢?
她努力的向上游去,好不容易衝出了水面。
那荷花池子上的人卻起身將要離開。
「別走,你們是誰啊?為什麼在我夢裡。」
氣質非凡的女子微微回眸,輕聲道:「詩兒,你要好好的活著,自由的活著。」
好聽的聲音,撼動她的心靈。溫柔的話語,讓她感受到從來沒有過的愛。
淚眼朦朧,梁雨詩吸著鼻子問:「你是我娘嗎?」
女子輕聲歎了口氣,道:「這一世,娘選擇了你的父皇,下輩子,娘還會選你做女兒,到時候,娘會一輩子不離開你。所以詩兒,不要怨恨娘。」
白衣女子說完之後,就隨著身邊的男子走了。
……
「娘、娘……」
「雨詩,雨詩,你是不是做噩夢了。」白月擔憂的看著眼角不停滑落著淚水的女子,焦急的為她擦著汗水。輕聲呼喚她。
梁雨詩掙扎著喊了幾聲,猛然張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梁雨詩望著房梁,好一會兒才偏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白月坐在她床邊,溫柔的為她擦汗。
「好一點沒?」
梁雨詩乾裂的唇微張,幾若不聞的問:「我爹呢……」
「你放心,我沒有把他怎樣,已經好生安頓了他。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這一天一夜中,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世了,也接受了。」
梁雨詩眼波流轉,側頭,望見了自己後背連接著肩膀的地方,依稀可見的金色蝴蝶。
疲憊的眨了眨眼睛,梁雨詩看著憔悴的白月,張口說話,喉嚨卻沙啞無比。
白月無奈,伸出手給她。
「有什麼話要問,就寫下來,你嗓子因為發燒,現在需要好好調養。」
梁雨詩點頭,在他指間寫道:「知道我的身份之後,你會不會恨我。」
「傻瓜,我怎麼會恨你,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尋找你。很多年前,我就見過你的母親,一直在想,這樣的女子會生出怎樣的孩子。是男子的話,一定貌似天人吧。是女子,一定是美麗無雙的。現在看來,還是女子好。真的是貌美無雙。我一直想要一個妹妹,從此後,就叫我哥哥吧。」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發,白月柔聲道。
他已經完全接受了梁雨詩的身份,可是那並不代表著,他打消了納她為妃的念頭。而是另有了打算。
他發誓不立後,直到找到三皇子為止,現在他完成了這個諾言。
雨詩既然血統高貴,那麼,後位,必然非她莫屬。
此時,梁雨詩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覺得溫馨。
現在看他,又與之前看他有了不同的想法,或許是親情的本能,梁雨詩忽然覺得這個男子很親近。
人生的世事無常,真的很難預料。
沒想要才短短一天世間,她就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三皇子。
呵呵,以前洛陽城的人總是戲稱她為三太子,誰會想到,這個眾人口中頑皮的三太子,竟然真的就是東耀國的「三太子」。
一句造化弄人,已不足以來形容這些變故。
咬著唇,梁雨詩輕輕在白月手掌心上寫了兩個字:哥哥。
白月的心瞬間觸動,斜坐在她的床邊,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拿起一旁的粥,白月細心的餵她。
「乖,哥哥餵你喝,從此以後,雨詩就與哥哥好好的生活下去好嗎?」
梁雨詩靠在他肩膀,默默的點頭。
既然是命運,那麼我唯有聽天由命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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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調養了幾日之後,梁雨詩的身體漸漸好了。
這些日子,梁三金經常回來探望。
兩人雖然不是親生父女,可是勝過親生父女。
梁雨詩抓著梁三金的手,堅定的說:「一日為父,終身為父,雖然爹你不是我親生父親,可是我知道爹待我比做自己的親生女兒,爹,女兒永遠都是爹的女兒。」
一句話說的梁三金老淚縱橫。
此時,離著蕭辰夜與書遙大婚就差一天。
梁雨詩一朝身份變故,在這宮中的地位也大大不比從前。
來宮裡這些日子,後宮嬪妃大多都知道她是皇上的妹妹,雖然不知道其中因由,見她備受寵愛,也多不敢得罪。她在這裡也是如魚得水。
偶然一次,在宮裡遇見了洛雲,洛雲有意無意的透露了一些蕭辰夜的事。
梁雨詩這才發現,原來他還沒有放棄自己。
對自己殘忍的那個男子,在想方設法的救自己。
心裡不禁苦澀的笑。
蕭辰夜,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梁雨詩,真的猜不透你。你是否知道,今非昔比,我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無能為力的梁雨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