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艷定定的瞧著身邊的人,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若是滿堂真的無心朝堂,娶了柳家的那個女子,她便也甘心了,畢竟那門親事還是她當年為他定下的,可是,他卻……
那麼年輕的一個生命,那麼溫婉卻又那樣剛烈的一個女子,就這樣……
終究是自己的親侄子,身上流著與自己一樣的血,再埋怨也終是不忍做什麼的,她曾以為是他無情,放浪形骸的遊戲花叢,視女人為玩物,若真的這樣,她便也只有歎息,可他居然……她以為無情無心的那個侄子卻這樣的將所有的心思都耗在了另一個人身上,教她怎能甘心!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的沉默著,猜測著,直到一聲低低的輕喚散開在耳畔。
「胡小姐。」低卻清越的聲音。
聞言,胡小蠻下意識的轉過了視線,瞧著含笑立在路邊的身形,就在橋的盡頭,微微揚了眉毛看著她。
胡小蠻亦是勾唇一笑,點了點首。而後衝著身邊的人道一聲:「娘娘,是小蠻的一位朋友,可否……」
花容艷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此時聽她如此一說,便微微點了點首:「去吧。」
胡小蠻應一聲,走向李乾所站立的地方。
而花容艷卻在眸光下意識的一瞥時,僵了面龐。
太子?他怎麼會在這裡?
……
回了花府,胡小蠻告辭退下,心裡總是有幾分疑慮,她的直覺一向敏感,總覺得花容艷心裡分明是存了事情的,那些南岸自語般的歎息和傷感,雖然掩飾的極好,卻依然被她瞧見了,本來她是無心去打聽別人的事情的,誰沒有秘密,誰沒有過往?可是這個多事的看她不順眼的女人偏偏就要觸到她的底線了,還什麼再濃的情也總有轉淡的一天……簡直是胡扯!
可是這種事情該向誰去問呢?于氏她們顯然是不行的,花滿堂是小輩,怕也是什麼不知曉……
對了,胡小蠻腦子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個人來,趁著午後大多人都在休憩的時候,悄悄去了後院……
這是花府最僻靜的一個角落,只有幾間屋子,平時除了兩個來照顧著的丫鬟,是沒有人過來的,而其中一間屋子住著的就是花府上下都頗為尊敬的一位老人。
胡小蠻聽于氏說過,她是花滿堂奶奶的陪嫁丫鬟,一生未嫁,只忠心的伺候著自己的主子,而今年邁了,花容廣便撥了兩名丫鬟,將老人安置在這裡,照顧著她,安享晚年,胡小蠻閒暇的時候會常來瞧瞧她,陪著老人聊幾句家常,好打發無聊的時間,而老人待她自然也是極好,常常讚歎著,小少爺能娶得這樣的妻子,若是小姐(花滿堂的奶奶)在天有靈的話,也該安心了……
暮色漸漸籠罩,胡小蠻卻仍是怔怔的趴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翡翠和點朱似乎已經習慣了她近日來總是發呆的樣子,便也沒有打擾,只是安靜的在外室守著。
胡小蠻望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夜色,心裡說不清是怎樣的感覺,只是悶悶的一口氣堵在胸口,不算難受,卻也覺得堵著……
她猜想了無數的可能,卻從來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事實。
原來,當年,花容艷同城西的一個書生情投意合,幾乎是到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花老爺子自是不同意的,他們這樣的高門大戶怎能嫁去那樣貧寒的人家。
花容艷也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死活非要嫁給那書生,兩人似乎還打算一起私奔,只是還未付諸行動,便被花老夫人(花滿堂的奶奶)察覺,自然,花老爺子也知道了……
後來,才知道原來告密的人竟然是那書生!
一切就是這樣戲劇化,那書生拿著花府給的錢財進京趕考,對花容艷說這是無奈下的選擇,他日考取功名時,便是回來接她時。
功名是考取了,雖說並不是前三甲,卻也是榜上有名,在朝中一名官員的府裡當差,一切似乎是順風順水,一段佳緣眼看就要成為美談……
可是,後來的後來,那書生便再也沒有回來,在京都裡做了官,娶了官員的女兒……
來年,皇宮民間選秀,花容艷艷冠群芳,就這樣進了宮,成了貴妃……
也是直到進宮前,花容艷才知道當年的一切都是花老爺子和那書生協商好的,花府出錢幫助那書生考取功名,而書生不得再同花容艷有任何牽扯……
胡小蠻不是不驚訝和感歎的,這樣狗血又俗套的肥皂電視劇般的情節,就這樣真實的存在了自己的生活中……
募得想起那張嫵媚勾唇卻是笑的沒有任何溫度的女子,那樣的美艷動人,卻早已將自己也許畢生的感情都已封存!親人的算計,愛人的欺騙,該是怎樣的恨意和痛苦才會讓一個女子選擇去皇宮那樣的地方?難道這便是,情轉淡時方剩恨,才至死方休麼?
可是終究是那樣痛徹心扉的愛過,不是麼?為何到最後眼裡剩下的唯有無盡的恨和痛苦呢?明明就是相愛過得,不是麼?
花滿堂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已然趴在桌案上不知何時已經睡著的人……
上前,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到床上,動作很輕,卻還是驚醒了睡得本就不安穩的人。
「我怎麼睡著了呢?」胡小蠻揉了揉眼睛,有片刻醒神的功夫,喃喃道了聲。
「是啊,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就睡著了呢,啊?」花滿堂似笑非笑的道著,雙臂自然而然的圈她在懷,這樣的動作熟稔之極,不知道何時,有些東西,就這樣養成了習慣,真可怕,不是?
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生氣時的怒容,她撒嬌時的可愛,她眨眼睛時的狡黠,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入了骨,入了相思,再不能放手……
胡小蠻掩口打了個哈欠,還喃喃埋怨著:「這翡翠和點朱也真是的,兩個人怎麼就沒有叫醒我呢。」說完又接著沖身邊的人問道:「你和爹談完了?」
花滿堂點點首:「嗯,賬目爹和二叔他們都已經過目,說今年比去年要好。」
胡小蠻聞言沒有再說什麼,先前在胡府,她對這些事情也不陌生,畢竟大哥和爹爹還有大伯他們年底都是要估算一下全年的收益的,只是對花胡兩府來說,錢財似乎也真的就是一個數字的問題了,反正,大概是幾輩子也花不完的了。
「在想什麼?」花滿堂見懷中的人許久都未做聲,便低低呵氣問了聲。
胡小蠻調侃一笑:「在想夫君經商能力還是滿不錯的嘛!」這話的確不是誇大其詞,關於花滿堂在經商方面的冷靜,睿智和犀利的眸光,果決的判斷,連爹爹和宇哥哥也是說不出個一二的,只不過當時不想令她嫁來花府的原因還是因著花滿堂這個人太過不羈頑劣,而自己也是個倔脾氣,兩人著實合不來,只不過,有些事情,不能用理智去衡量的,就如同,她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來到這陌生的朝代,會在這裡生活嫁人,竟然還是嫁給最討厭的他……
「終於知道為夫的能耐了,恩?」花滿堂嗅著她身上的甜香,瞬時又有些心猿意馬起來,這女人,愈發的有當妖精的本事了。
「呵呵。」胡小蠻低笑兩聲,覺出了他吐息中的灼熱,這感覺太過熟悉了,心裡暗自歎著,這人,怎麼這麼精力旺盛啊!
接下來,自然便是……呵呵,柔軟紗帳裡無限旖旎風光……
溫情過後,胡小蠻柔弱無骨的貼在某人溫暖的胸口上,似是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著:「花滿堂,要是將來有一天,我們過不下去了,發覺彼此不合適了,就好聚好散吧,不要最後落得兩兩生厭!」甚至是只剩下恨,那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啊,曾經掏心掏肺去對待的人,怎麼能……
花滿堂一怔,旋即輕笑著吻了她的額頭:「胡說什麼呢,什麼好聚好散,你以為你這輩子還有離開我身邊的可能麼?恩?小妖精!」
「說誰呢,你才妖精呢!」胡小蠻抗議。
花滿堂卻順勢再度吻上了她的焉唇,心裡卻是一瞬間生出的恐慌,說不清道不明,卻無處著落,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要她,聽著她在自己身下低喘,方才覺得她是真的在自己懷中……
這個女子已然再不能放手,可是有什麼辦法能夠讓她牢牢的呆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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