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第一個來拜訪她的人是沈祈雨。
自從再次回宮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的沈祈雨。
看起來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初入宮時清麗的模樣不復存在。
看到冷宮裡簡陋破舊的樣子,只是淡淡掃了一眼,「陳姐姐,這就是你的選擇麼?」
琉璃笑,似乎……她遠比自己想像的要瞭解自己。
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沈妹妹,實在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招待。不過站在門外總是不禮貌的。」
沈祈雨未動,眸中似乎帶著怨恨,直勾勾的盯著她,字字帶著控訴,「我恨你。」
「總是這樣。把別人傾盡全力奢求得到的東西輕而易舉的丟棄,卻還裝作假清高的模樣,這樣的你,真的很虛偽。」
琉璃慢慢轉過身來,靜靜的盯著她那雙滿是怨恨的眸子,突然覺得很無力。
「或許,你正是靠了這份假清高,才能得到這麼多東西。可是,你記住,總有一天這些東西全部都會失去的!終會有人揭穿你這幅假面具的!」
話說完,已經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綠兒在一旁不敢出聲。琉璃愣愣的站在門外很久,才無力的邁了步子。
那一天,她坐在門外的石階上發呆,想了很多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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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宮裡待了幾日,除了食物實在吃不下去,別的卻都很滿意。
她可以整日不出房門,偶爾繡些東西,或者是看著落日,發很久的呆。
不會再有人來打擾她,會再那麼累。
這樣真好。
托著下巴愣愣的看著窗外,思緒卻一片空白。很多時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可是當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又已經過完了一天。
正出神,門卻響起來。
以為是綠兒,琉璃起了身,打開門。
門外是一個女子。一看就知道是冷宮裡的女子。破破爛爛,髒亂不堪的衣服,髮髻散亂,臉上東一道西一道,不知多久沒洗過臉了。
看到她,眼中帶著很嚇人的狂熱,慎的琉璃不覺後退了一步,條件反射的就想關上門。
那女子卻一把抓住門框,激動不已,「你來陪我了?」
那副猙獰的樣子令琉璃打了個寒顫,卻瞬間驚呆,「你……你是董婕妤?!」
那女子更加狂躁,丟了門框就扒在她身上,激動的大叫不已,語無倫次,「你是來陪我的?皇上把你趕出來了對不對?好,真好,快來陪我吧,來陪我吧……」
那聲音簡直像索命的鬼魂,琉璃僵硬了身子,無奈卻怎麼也無法將她的手扒下去,只得任她將她頭髮拽的散亂不堪。
「你在幹什麼!」聽得一聲怒斥,是綠兒回來了。
琉璃正在努力掙脫董婕妤,整個人狼狽不堪。
綠兒忙上來,看到琉璃被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欺負成這樣,當下也不再顧忌她們昔日裡是主子,蠻橫的將她從琉璃身上揪了下來。
終於得以解脫,琉璃忙不迭的跌跌撞撞跑回房間,將房門關的緊緊的。
那董婕妤還在大力將門拍的咚咚直響,嘴裡不住念叨著,「快來陪我,快來陪我……」
琉璃緊緊摀住耳朵,強迫自己不去聽。身子卻不住的顫抖。
還記得昔日董婕妤艷麗張狂的模樣,饒是淪落冷宮,還是嘴硬的不肯服輸,還堅信皇上會重新原諒她。
不過一年而已,整個人竟然已經變成了這樣。
終究是挨不過這漫長的寂寞和心裡的煎熬吧。
慢慢從門框上滑落,跌坐在地上。琉璃摀住嘴巴,只覺得無比悲傷。
為董婕妤,或者是為了這皇宮裡所有的女子。
卻沒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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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來看她的人更是意想不到。
只有一面之緣的左丞相顧明。
朝廷重臣來冷宮裡看昔日的皇妃?似乎真的很於理不合吧?
或許,他來此是為自己的女兒討回公道?
顧明不足四十歲,依舊溫潤儒雅的樣子。
琉璃不動聲色的挑了眉,「左丞相是路過?」
顧明略微尷尬,幾度欲言又止,看到琉璃淡然的臉,那些原本思量好的責罵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琉璃很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既然是路過,左丞相還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恕不遠送。」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一再與記憶中的重疊再重疊,就連倔強的性子都如出一轍。
「陳婕妤,臣來此是為了小女顧惜惜的事情。」
琉璃臉色一變,果然是來興師問罪了?冷了聲音,「這事,左丞相似乎該問您的女兒。」
顧明尷尬,理虧的是她不是麼?為什麼他現在覺得無比心虛?「那……下臣逾越了。」
琉璃面無表情的看他離開,四十餘歲,確實正值年華,仕途一片光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丞相呵。
怨恨在心裡蔓延開來,琉璃只覺得快要壓抑不住,驀然出聲,「左丞相。」
顧明回過頭來。
琉璃笑,一字一句問道,「如果有一天,我殺了顧惜惜,你會不會恨我?」
顧明一震,「你……」
「告訴我,答案對我來說很重要。」
顧明尷尬的笑,這個奇怪的陳婕妤為何會問出這個更奇怪的問題?「惜惜她,只是有些任性而已,本性並不壞。」
琉璃淺笑,「這就是你的答案?」
背過身去,琉璃淡淡道,「顧惜惜的孩子,是我害死的。」
不顧身後顧明驚詫的表情,琉璃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暢快淋漓的笑,卻不知不覺淚流了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