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顏,你什麼時候認他當大哥的,我怎麼不知道?」莫曉冉一臉納悶的說道,按理說,這樣的大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啊,難道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伊熙顏臉色一紅,隨即一臉尷尬的低下了頭。片刻之後,她匆匆的站起身來,「曉冉,我先走了,突然想起來爹地讓我今天去接機,拜拜。」話音剛落,病房內已不見她的蹤影。
「喂,臭丫頭。」看著伊熙顏跑的比兔子還快,莫曉冉恨恨的說道,她是洪水猛獸嗎?幹嘛跑那麼快?及至看到呆立一旁的程子炎時,一股怒氣就這樣噴湧而出,「你怎麼不跑啊?」她斜眼看著他,氣呼呼的問道,她就不信自己那麼不招人待見。
「跑?往哪裡跑?」對於她這種超常規的逆向思維,程子炎顯然還是有點適應不來,再加上之前醫生的那番話,此時的他看起來明顯的比呆頭鵝強不了多少。
「熙顏都跑了,你怎麼不去追她啊?」莫曉冉丟給他一副你是白癡的表情,對於伊熙顏,她是真的希望她能幸福的。
「你……」考慮了半天,程子炎才緩過神來,原來她那個小腦袋瓜裡竟然還沒有忘記給他拉郎配,真是太過分了,看來不給她點教訓是不行了,想到這裡,他的身體慢慢的向前移動了幾步,正好站在床邊,離她不過是一臂的距離。
「你……你要幹什麼啊?」一看見他靠近,本來還在那大放厥詞的小女人此時已萎縮成一團,緊摟住被子的手死命的拽緊被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裡面的神情複雜難辨。
看著她那如小鹿受驚般的眼神,雖然明知道她是偽裝,可那一瞬間,程子炎還是心軟了,「不幹嘛,你先躺床上休息一會,老坐著不累嗎?」
那樣溫柔的語調,那樣深情的眼神,還有那話語背後透露著的絲絲無奈,都讓莫曉冉的心微微震顫了,順著他的話,她乖乖的躺倒在了床上,忘了她最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忘了前一刻她還準備將他送人,也忘了上一秒鐘,她對他還是恨得牙癢癢,此時,她任由他扶著躺倒在了床上。
「閉上眼睛,睡一會。」看著她如此乖順的模樣,程子炎的嘴角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甚至連眼睛裡都盛滿了滿滿的笑意。
「嗯」在那魔魅的聲音催眠下,莫曉冉乖巧的閉上了眼睛。
沒過一會,床上的人兒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坐在床邊,看著那張沉睡的容顏,程子炎呆呆的坐在那裡,心裡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在逐漸蔓延到全身。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見病房的門被輕輕打開了,正在沉思中的程子炎心中一驚,頭下意識的轉了過去,登時,就看見了莫榮達和方美華那兩張焦急萬分的臉,在他們身後,易少軒一臉冰冷的站在那裡,帶著墨鏡的他,讓人絲毫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緒。
「伯父、伯母」程子炎站起身朝他們點了點頭。
「子炎啊,曉冉到底是怎麼了啊?」方美華一看見他,連忙開口問道,聲音卻刻意的壓得很低,同時,眼神不停的在躺在床上的女兒身上瞄來瞄去。
「伯母,咱們出去說吧。」說著,眼神在那張嬌憨的睡顏上停留了片刻後,程子炎大踏步的向門口走去。在門口經過易少軒身邊時,他明顯的感覺到了易少軒身上的那股戾氣,還有淡淡的血的味道。
一行人沉默的從病房裡走出來,此時,寬敞的樓道內空無一人,剛走出門,程子炎便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上後,他一臉疲憊的靠在了牆上。
「子炎,你到底還是說話啊?曉冉到底是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方美華偎在莫榮達的懷裡,神情淒楚無比,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如果曉冉再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她也不活了。
「呼~~~」程子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一圈圈的淡藍色煙霧在他們的頭頂上空盤旋,「醫生說,曉冉如果再得不到有效治療的話,就有可能演變成精神分裂。」
半晌,程子炎才緩緩的說道,每說一個字都好像有一把尖刀在狠狠的刺著他的胸口一般,明明已經是鮮血淋漓,可是他仍是沒有絲毫的痛覺,就好像那痛都已變得麻木了。
聽到他的話,在場的人心中皆是一震,易少軒那高瘦的身子明顯的晃了兩晃,隨即又慢慢穩住了,墨鏡下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從他那微微顫抖的手看來,此時的他也是相當的不平靜,歸根結底,莫曉冉能變成這個樣子,很大一部分要歸結於他的原因。雖然那樣的初衷也是基於愛,可是,這樣的結局卻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
「為什麼會這樣?」方美華失聲問道,一張風韻猶存的臉完全褪盡了血色,此時,竟是一片蒼白。
過道裡,靜悄悄的,只有她的聲音在寬闊的樓道內迴旋。沒有任何人回應她,因為那幾個男人也是呆若木雞,臉上的悲傷神情一覽無餘。
「不會的,不會的,曉冉不會那樣的。」一邊喃喃的說著,方美華跌跌撞撞的走進了病房,緊跟著,莫榮達也尾隨著進去了。樓道內只有程子炎和易少軒兩人靜靜的站在那裡,程子炎一言不發的抽著煙,而易少軒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維持著他最初的姿勢。
「呵~~~」掐滅煙頭,程子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然後抬頭默默的注視前方的易少軒,臉上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苦笑,「如果曉冉有事,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曉冉,她不會有事的,因為,我不允許。」站在那裡,易少軒一動不動,性感的薄唇裡,吐出的卻仍是冷冰冰的話語。
「呵呵,我也希望是這樣。」程子炎的臉上露出一抹不知是譏諷還是無奈的苦笑後,轉身也走進了病房,只餘易少軒一人站在空空的樓道裡,黑色的風衣隨風舞起,蕩起了一個黑色的大漩渦。
**
等到莫曉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那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輕輕的顫了幾顫後,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與她臨睡前不同的是,此時,屋子裡竟滿滿的全是人,有爸爸,有媽媽,有程子炎,最奇怪的是竟然還有易少軒。
「媽媽」躺在床上,莫曉冉的小臉上漾起一抹猶如嬰兒一般的笑,那樣的純潔,那樣的不染纖塵,那聲音更是柔柔弱弱的,一瞬間,方美華的眼睛裡便蓄滿了淚水。
「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急忙走上前,方美華慌亂的抹了抹眼角,轉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沒有啊,怎麼你們都來了?」莫曉冉的心中不由得一陣詫異,程子炎那個笨蛋到底說了什麼啊?弄得如此興師動眾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可是她沒有說出來。
「哦,子炎說你身體不舒服,所以我們過來看看。」莫榮達也疾走幾步靠了過來,一臉慈祥的看著女兒那嬌美的容顏。
「沒事,爸媽,你們不要聽他亂說,我好好的呢,剛剛做了檢查,醫生也說沒事的,是不是?程子炎?」一邊說著,莫曉冉還拚命向他遞顏色。可是,程子炎只是木然的轉過頭,對她的暗號視而不見。一時間,莫曉冉氣的牙根都有點癢癢,可在父母面前,她還是要滿臉堆笑。看她有空怎麼收拾他。
「叔叔,阿姨,我想帶曉冉去美國好不好?」一直站在一旁的易少軒突然開口說道。
「去美國?」眾人皆是一驚,就連莫曉冉都因驚訝而忘記合攏嘴巴,眼睛更是張的老大。
「不行」就在這時,另一道聲音也緊跟著而來,卻是將頭扭到一邊的程子炎,「曉冉還是在洛城接受治療比較好,畢竟她現在還在上學,況且這裡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可是,洛城的醫療技術比不上美國。」易少軒冷聲反駁道。
「我會盡一切力量把美國最好的醫生請到洛城來。」程子炎堅定的說道。
一時之間,病房裡又安靜了,甚至可以聽得到淺淺的喘息聲,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嚴肅的,只有莫曉冉的腦袋還在不停的轉來轉去,腦子裡有一個謎團一直沒有解開,這些人有沒有搞錯啊?自己好好的,幹嘛又給治病扯上關係了?
「咳咳……」過了很久,她才輕輕的咳嗽了兩聲,畢竟,不管什麼事,也要她這個當事人知道吧,「那個,我的身體很好,你們剛剛說得治療不是針對我吧?」她笑嘻嘻的說道。
「曉冉」方美華在女兒身邊坐了下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失憶的那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嗎?現在我們想幫助你恢復記憶,高興嗎?」撫摸著女兒柔順的長髮,方美華的眸子裡好像有水要溢出來了。
「媽,為什麼啊?我現在這樣不好嗎?」莫曉冉滿臉的不解,其實,最初的不適應過去之後,她覺得現在的這種生活也不錯,整天開開心心的多好啊,既然如此,過去的記憶對她來講也就不重要了。何況,失憶這種東西,她此前也查過不少書,要想恢復以前的記憶,也不是那麼簡單的,更多的靠得還是機緣。
「你不想記起過去?」對於女兒的這個回答,方美華還是蠻意外的。
「記著當然更好了,可是不記得也沒有關係啊。」莫曉冉一臉燦爛的笑,「媽媽,我肚子餓了,你帶我回家吧。」撫著癟癟的肚皮,莫曉冉的手臂撒嬌般的圈住了方美華的脖頸。
回過頭,方美華默默的掃視了一眼那三個面色各異的男子後,轉身,對女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走,我們回家,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耶~~~」莫曉冉高興的一下子從床上跳了出來,還不忘朝程子炎做了一個鬼臉,那神情分明就是挑釁。
「慢點慢點,當心摔著。」方美華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這孩子自從失憶之後就成了人來瘋,不過卻是比以前快樂了許多。那樣的笑容,她看得出,是發自內心的。
一行人就這樣魚貫走出了病房,只是除了當事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臉的凝重。
回到家後,莫曉冉率先去沖了一個熱水澡,用她的話說,這叫去晦氣,醫院那種地方,如果可能的話,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進去,裡面的味道真是太難聞了。
程子炎和易少軒就那樣靜靜的坐在客廳裡,方美華一回家便走到廚房去料理晚飯,而莫榮達因為公司有事趕去公司了。
「你打算怎麼做?」許久,易少軒才緩緩的開口問道,拿起那副遮蓋了他半邊臉的墨鏡後,他用力的揉捏著鼻樑骨,眉頭皺的緊緊的,一頭栗色的長髮無力的垂在肩後。
「我也不知道」程子炎緩緩的搖了搖頭,他的心裡的確是沒有底,一直以來,他以為只要她高興就好,卻從沒想過會是這種結果,如果不是昨夜她出乎尋常的反應,或許他仍會覺得失憶對他們來說,都會是一件幸事,因為老天爺給了他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說。」易少軒淡淡的說道,一雙平靜的眸子裡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嗯」程子炎用力的點了點頭。在莫曉冉昏迷的那段時間裡,他們兩個一同守護在她的病床前,輪流的給她講他們各自的故事,從字裡行間不難看出,易少軒付出的感情並不會比他少,時間久了,對於這個算是情敵的男子,程子炎竟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在他們沾滿鮮血的雙手上,在他們骯髒黑暗的背後,有些事情不是他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作為一個幫派老大,他們有著太多的無奈,也有著太多的責任,可是他們卻愛上了同一個女子。
有人說,世間姻緣皆由天定,卻不知道,老天同樣可以造就出許許多多的孽緣,讓人痛不欲生,卻又無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