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停止說話,握緊她的手,深怕她逃跑似地。
「他說是你的學長。今天碰巧遇到了,所以送你過來。」沒有一點雜質,蘇桓的語氣向來都這樣溫和動人心。凌以霜猶如被拋到了半空中,又重重地跌了下來,摔了一身爛泥。她是害怕蘇桓會知道,明明就是這樣的。
可此刻,說不出的感受,說不出的滋味。
學長。很陌生的一個詞。
那嬌嫩的雙唇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想笑卻好苦澀。終於反握了蘇桓的手,剪水秋瞳無所謂地一眨,呵呵笑道:
「嗯。是這樣。叫菜吧。我餓了!」
蘇桓臉上探視的表情盡收,倏地緊握著她的手背。眼眸溫柔如水道:「好。叫菜吧。」
凌御凡在看到新聞的那一刻,整個人都僵得無法動彈。雙眸瞪得老大,看著照片中的女人如空谷蘭花,愈發地深沉優雅。兩年了,即使是透過報紙,仍然能感受到她那份修來的神韻與味道。她已經是這樣地成熟美麗……
拿起手上的手機,那拇指幾乎是毫不猶豫就按下了熟悉的一串號碼。多年來,他沒有忘記,也不可能會忘記。有些記憶,曾經是這樣地刻骨銘心。
「嘟嘟——」聲響起,他方發覺手上一顫。該是慶幸她仍然使用著以前的號碼,還是擔憂著該如何面對?
「您好。」
溫柔的聲音打斷了所有的遐想。如此專業,如此陌生。只是那亦沉穩亦飄忽的聲線仍然保存著屬於她的那種小女子的氣息。凌御凡的雙眸一熱,抓緊手機,無意識地叫道:
「以霜……」
凌以霜一聽到這把聲音,手上的動作倏地停了下來。就連對面的蘇桓也輕抬頭,一臉不解。她冷凝著的臉在那把聲音響起後,有了一時半刻的舒緩……或許時間總是最好的良藥,任何的愛恨情仇在光陰的流逝跟前都顯得這樣地無力與飄渺……
「哥。」她低頭,終於輕喚著。
原以為不再有交集,原以為她不再原諒。但是無聲的通話,卻如同雨後晴天明朗得透亮。他的心口處顫得厲害,或許興奮,或許欣慰,或許惆悵……
「你回來了。」凌御凡瞇眼,看緊窗外凌亂的流雲,聲線仍然激動。
「嗯。找個時間,出來見面吧。」凌以霜說著,看著蘇桓微微一笑。出乎意料地,再面對他時,自己格外地平靜。
凌御凡雙眼一亮,感動亦動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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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案件到一個段落後,所有的風風雨雨似乎已經停止了。整個世界彷彿靜了下來,只是凌以霜的世界注定要迎來一片烏雲密佈。就報章抹黑她的這件事,調查組將會收集資料後盤問。若是證明徇私了,即是永遠丟了飯碗!
她和黎昊川明明已經分道揚鑣了。她有自己的專業操守,如今卻因為他咱庭上的現身弄得萬劫不復……
回到家,已經是天黑時分。她踩著五寸的高跟鞋,拖著極其疲憊的身軀,方抵達家門見那客廳的燈光仍然亮著。她的雙眸頓時柔軟許多,想起在英國的這兩年,每每一個人回到宿舍心裡就空虛得嚇人。那眼眶一熱,頓加快腳步往裡頭走去。
「小小姐,您回來啦。」張嫂和兩年一樣,老了也不見皺紋。凌以霜搭著她的肩,只是微露笑意地跟著走到飯廳去。
飯香撲鼻而來,緊接著就是謝玉琴的慈愛的聲音。
「怎麼總是這麼晚才回來?你爸爸都嘮叨說你比他還忙了!」她緩緩地走過來,無奈地看著寶貝女兒一眼。明明是趙家的千金,但那骨子裡的脾氣總是不能改。讓她去趙氏當法律顧問也不肯,總要自己在外面闖。
凌以霜敷衍地跳過這個,撒嬌地拽著媽媽的手臂道:「哎呀。這不是每晚都回來嘛。我剛剛開始工作,總不能天天遲到早退啊。」
說話間,還調皮地眨了眨眼,可眼神不經意地觸及飯桌上的碗筷。她奇怪地看著張嫂,問:「家裡來了客人嗎?」
她記得姐姐說過,姚景文這幾天出差,理應不會來這裡才對。
謝玉琴臉色一收,隨後才好有深意地微笑道:「嗯。是來了客人……」
凌以霜好奇地一挑眉,粉唇微張,還未吐出一言半句,細碎的腳步聲由淺至深落入耳裡。似是從客廳那個方向傳來。謝玉琴放開了她的手,嘴角仍然微翹著,帶著旁人所看不懂的思緒……
「皇廷這兩年開發的石油項目做得不錯!」
這麼一句話,不偏不倚地落入耳裡。凌以霜皺眉,朝著轉角處一望,兩道倨傲的身影同一時間在瞳孔放大。一個是父親,另一個……
「爸您誇獎了。趙氏要是有興趣,隨時可以參與……」
她只覺得渾身奔騰的熱血凝在冰點上,冰火交融,瞳孔裡震鄂與激動的思緒微波粼粼。雙手無意識地握成了拳,尤其是在聽到他稱呼的那一聲:「爸……」
爸?他叫爸?
他憑什麼繼續這樣叫?
倆個男人見到了她,自然也頓下了腳步。那雙琥鉑色的瞳孔無意識地看緊她,暗瀾微漾的眸光凝定在她的臉容上,看著她粉唇微張,隱約瞧見潔白透亮的雙排牙齒。兩道目光交匯,在滯止的空氣中做著無聲的較量。誰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麼……
「樂兒,怎麼見到黎總也不招呼一聲?」趙世華的臉上蓄滿了不滿,有些責怪地看著她不友善的眼神。
凌以霜的心似被拋到了半空,又憑空掉下,一驚一乍中終究還是以不滿居多。那雙眸子帶著凝練冷朗,雙唇冷冷地動道:
「黎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