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少爺。」黑色燕尾服的男子輕輕放下懷中纖弱的少年。
「這裡就是終點麼,塞巴斯蒂安?」少年環顧四周,瘦弱的身軀發出一派高貴的氣息。
「是的。」男子頓了頓,微笑道:「我與您將在這裡完成我們之間的契約。」
少年微微抬起頭望著名叫塞巴斯蒂安的男子,男子也看著他。
少年俊秀的臉龐在淡淡月光的映照下顯得越發完美。「一切都該結束了吧,靈魂即將被取走,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少年想。
塞巴斯蒂安瞇起暗紅的眼眸。
「少爺愈加標緻了呢。是不是將死之人總會迸發出潛藏在人性中那震撼人心的美呢?」他暗暗感歎。
半晌,少年打破了沉寂:「會痛嗎?」
「稍微有點痛。」塞巴斯蒂安溫柔一笑,「不過我會盡量輕柔些的。」
「盡興地弄痛我吧,塞巴斯蒂安!」少年打斷他的話,「讓這活著的痛楚,深刻的印在我靈魂裡」。
塞巴斯蒂安微微一驚,隨即右手撫胸,單膝跪下,作了一個無比優雅的致禮:「Yes, my lord!」
站起身,緩緩拉下白色絲綢手套,惡魔特有的黑色指甲在夜色中是那麼的華麗,妖冶,魅惑人心。走進靠在長椅上的少年,褪去他的眼罩,那只帶有契約印記的眼睛,淡紫色的瞳孔,秀美而精緻。
「準備好了嗎?」男子撫摸著他額前柔軟的頭髮。
「是的。」少年閉上美麗的眼睛。
「那麼來吧,少爺……」
漸漸靠近那清秀而稚氣未脫的臉,惡魔暗紅的瞳孔變幻著,深紅,絳紅,緋紅。猩紅,最後是血一般的鮮紅!
枯枝上停留的烏鴉「呼」地一聲飛向夜空。
夜色寂寥,月光似紗。
不知過了多久,優雅的惡魔再次站了起來,看著長椅上少年冰冷的身體,就在不久前這具瘦弱的身軀還是有溫度的。他眼神複雜,一陣風過,燕尾服長長的後擺微微飄動,也許是太過於專注,渾然不覺一名白衣女子正站在身後。
「好久未曾捕獵了。這個獵物的味道和您的口味嗎?」女子有著一頭淺褐色的長髮,同樣深紅的瞳孔。
「你是在偷窺嗎,獵?」男子的聲音透露出冰冷的寒意。
女子的目光暗淡下來:「您這又是何必呢!大人,其實您並沒有取走他的靈魂吧,這些……我都知道。」
塞巴斯蒂安依舊背對著她,淡淡說道:「你只要管好自己就行了。」
「可是……」褐髮女子忍不住上前一步,深紅色的眸子中滿是落寞與無奈:「就算您不在乎我的感受,也得為自己考慮吧,違背契約,乃是我們的禁忌啊。」
時間彷彿凝固了。良久,他開口道:「我並沒違反契約,只是想讓遊戲時間延長一些罷了。」
忽然,他轉身,悠然一笑:「獵,我們不妨進行一場賭注吧。如果夏爾少爺在來生能夠主動回到我的身邊,並且甘願獻出靈魂,那麼我將執行契約。」
「來世的他早已忘卻了這段記憶,又何談回到大人身邊?不過能與您定下這個賭注也是我的榮幸。」名叫「星獵」的女子頓了頓,說到:「我這麼做只是不希望看到您傷害自己,僅此而已。」說完她飄然而去。
即使契約還在,來生的你也會忘了我吧,誰知道呢。
英俊的惡魔閉上眼睛苦笑:「真是諷刺啊,身為惡魔的我在最後竟然取走的是你的生命,並非你的靈魂。少爺,願你能夠忘記痛苦災難,擁有一個單純快樂的來世,就算……永遠忘了我的存在。」
夜晚,依舊靜謐。
塞巴斯蒂安輕輕抱起少爺的身體,彷彿抱起的是一件易碎的珍寶。
小船還停泊在那裡,他又將少年小心地平放在船上,再把少年衣服上的褶皺理順。凝視著那恬靜安詳的容顏,內心裡不由萌生出一種複雜的情愫:少爺啊少爺,你分明已經死了,可為何你的笑容如此甜美,你活著的時候也從未有過這樣純淨的笑!惡魔是沒有感情的,可為什麼我的心會感到疼痛?呵呵,看來你在不知不覺中真的將我改變了,人類有時候也很可怕呢。
拿起一個小提琴,燕尾服男子緩緩閉上雙眼。
少爺,你帶著絕望與仇恨而來,那麼此刻就讓我的琴聲伴隨你載著眷戀而去吧。
悠揚動人的樂曲聲響起,地獄的入口處,漫天都是潔白素雅的薔薇花瓣,好似飛舞的銀色精靈在吟唱著永恆不變的輓歌:
希望剎那間被剝奪
意識遠去遠方傳來的啜泣
生命在今夜被牽引
業火侵蝕潛伏於黑暗之中
向滿月的暗影中墜落
那侍奉主人的翅膀
就此凝視眼前的絕望
若是守護這份孤獨
I Guard You
比起任何暗色的琥珀
比起任何青色的髮絲
比起任何緋紅的記憶
更加瘋狂
即便失去所有的一刻來臨
即便在最後的痛苦中改變
…若是可以得到寬恕
理性如玻璃般崩碎
陰影籠罩下的決意宛如無力黯淡搖曳的火苗
視線在肉體上銘刻羈絆
悲鳴甚至連同審美意識都在此刻一併剝落
禮節與血的海上彈奏著死亡之歌的手臂
點亮絕命的燈火只求這份虛幻不要消逝
Kill Me Tight
雖然是這樣蒼白的溫暖
雖然是這樣苦澀的思慕
雖然是這樣疏遠的微笑
卻無可取代
尖刻的話語隱沒於閻暗
即便此生在歌聲中改變
只要遵守這永遠的誓言
破碎的眼瞳深處
沉眠的狂氣連同誓約的血傾盆而降
以這猩紅的唇抵償解脫的心之歎息
朦朧中迷失的指尖若有似無的碰觸
泛著寒光的刀刃掠過
從此沉淪於惡業之苦的汪洋
…若是可以得到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