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身上穿了好幾件衣服,裹著蕭若雨給她送來的狐裘大衣,卻依舊覺得冷,手上握著紫金小暖爐,窩在床上。
牢中的獄卒都知道泠雪是個特別的犯人,因為有時不時來獄中探望她的兩位玉樹臨風的公子,一個風華絕代,一個冷峻丰神,因為因為她有上官宣的憐愛,雖然不知是真是假,可上官宣卻真真出現過幾次,更因為她有當今聖上的關照,亦不知這其中是不是有上官宣的求情,因此,泠雪變成了極其特殊的犯人,是以對待她自然不能像對其它的牢犯一樣,她與那些下賤的人不一樣。
他們在牢中當獄卒已然多年,刑部大牢一向極其嚴酷,可他們何曾見到一個犯人待在牢中有這樣的享受,雕花大床,錦被玉枕,紅鸞紗帳,桃木製的桌子與妝台,搪瓷花瓶中插著開得正好的紅梅,這哪裡像是牢房,簡直像是女兒家的閨房,可他們這些地位低微之人,只能暗暗感歎,哪裡敢明著說些什麼。
泠雪愣愣的窩在床上,緊緊的抱著小暖爐,身在牢中已經半個月了,每日做的不過是看看書罷了,看得累了便睡覺,或者是見見來獄中探望她的人,日子過得倒也輕鬆,可一直待在這裡總是不好的。
算算日子,已經十二月中旬了吧,十二月十三了吧,再過兩天便是她的生辰了,這麼快就到十四歲了呢,而她今年卻是要在牢中渡過了呢,想想還真是覺得淒慘。
記得她娘曾經告訴她,她出生的那一天,白雪飄落,極其美麗,第二日,白雪便鋪遍了整個山頭,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晶亮的光芒,於是,她娘便給她取了這個名字,泠雪。
「泠泠春風輕拂過,皚皚白雪暗消融;皎皎明月掛枝頭,泠泠如雪拂人心。」她娘常會輕聲低吟著,她說,這是給她名字的寫照。
那時泠雪還太小,並不明白這其中的意思,現在跟著木逸清學了些東西之後,大抵能體會到那種意境了,一切都是那般的輕柔。
她不知道為何今日會這麼的想她娘,她只知道她好想她,想念她溫柔的笑容,想念她美妙的琴聲,她一直都覺得她娘極富才學,可她娘卻不願意教她學字彈琴,她娘常笑著說只盼她日後做一個平凡的人,平平淡淡的過一世。
泠雪現在才明白她娘為什麼要這麼做,明白她娘話中的意思,她娘說得對,其實什麼都不懂最好,或許她該留在寧州,哪裡都不去,或者好好的守在林嵐身邊,便不會有今日這許多的事情。
可她若不出寧州,她又怎會遇見蕭若雨,若她不來玄城,她又怎會喜歡上蕭若雨,世間之事皆是有因由的,或者說是注定如此。
看著蕭若雨為她的事情,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她就沒來由的心疼,她萬不曾想到事情竟會這麼的嚴重,連他和上官宣都發愁了,那又該如何解決?為何這樣一個案子,竟會複雜如此呢?她想不通,真的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糾葛!幕後之人所圖所謀的究竟為何呢?
「泠雪,」一聲輕喚,泠雪抬起頭來,就看見一身黑衣的溫曄站在牢外。
泠雪立即從床上跳下來,跑到溫曄面前,隔著牢欄看著他:「溫大哥,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溫曄輕笑:「我想你了,就想來看看你。」
泠雪怔了怔,瞬又笑了起來:「那你也得挑個時辰啊,現在都已經大半夜了的。」看著溫曄肩頭的雪花,問道:「都已經下雪了啊,可惜我身在牢中,看不到外面那銀裝勝裹的景象,可惜啊!」
溫曄臉了笑意,一臉沉靜的看著泠雪,心緒煩亂,梅琳的話言猶在耳,「你最好給我把嘴巴閉緊點,否則,我會讓你痛不欲生。」他究竟該怎麼做呢?梅琳當真會放過泠雪嗎?她那般蛇蠍心腸的人,怎會信守諾言!
梅琳可都是一直在利用泠雪啊,就像上次蕭紫涵將泠雪綁進了宮中,哪裡是蕭若雨看到的那樣,只是蕭紫涵所為罷了,這全都是梅琳挑唆的,是梅琳指使的呀!
亦如現在,她要利用泠雪來對付蕭若雨,泠雪不過是她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她根本就不會顧念她們之間的血緣關係,在權勢之下,她已經沒有心了,她要的不過是這天下罷了。
可他要怎麼告訴泠雪這些事情,他開不了口,因為他從始至終都在這漩渦之中,已經染了一身泥了,卻是怎麼也甩不乾淨了。
他究竟該怎麼做才好呢?心內一片悵惘!
泠雪被溫曄這般看著,不由得疑惑的問道:「溫大哥,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麼?你的臉色不太好啊,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溫曄暗歎一聲,苦笑著搖搖頭。
泠雪看著他苦澀的笑容,心生憐惜,輕聲詢問:「溫大哥可是因為泠雪而苦惱,泠雪對不起你,我…。」
溫曄呢喃似的說道:「分明是我先遇見你的,為何你竟會選擇他?難道你心中一直都沒有我麼?一直以來,我都是那麼的在乎你,盡心盡力的維護著你,可到頭來卻只換來獨自悵惘。經過那件事後,我以為你是在乎我的,卻沒想到終究是我想多的。」
泠雪愣怔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溫曄伸手拉住了泠雪的手,冰涼的手沁入心中,泠雪不由得一個寒噤,卻又沒有掙扎,任由他握著。
溫曄一臉溫柔的笑意,深邃的眸中帶著絲絲乞求:「泠雪,我們一起走好不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從新開始,回寧州也好,去青國或是天朝國都好,或者去梅雪國也好,梅雪國常年積雪,你定會喜歡的。」
面色平靜,有一絲的震動,有一絲的歎息,更多的是悲傷之意,輕柔的聲音飄逸而出:「溫大哥,對不起,是泠雪對不起你,我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們再也不是黃蜂山上那對快樂無憂的小孩子了,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