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忍板著一張臉,滿是不情願,起身就去收漁具,不料手裡一滑,釣竿一下子竄到海水裡,一個浪打來,順水便漂開了。龍忍急了:「魚竿,我的魚竿……哎,用了十幾年了。」
話音未落,林霄凡已經跑下礁石,一步就跳到冰冷的海水裡,海浪洶湧著一陣陣拍打在她身上,突然使她頭暈目眩。
礁石上的老人看著那個海水中搖搖晃晃的人影,慌張地大喊遠處的司機和隨從,兩人迅速跑過來,好在岸邊水不深,很快,林霄凡便被拖了上來。渾身濕透的她,手裡竟奇跡般地攥著那根黑色釣竿。她趴在沙石上,俯身嘔出幾大口苦澀的海水,冷風吹過,瑟瑟發抖。
龍忍連忙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語氣因激動變得有些不穩:「傻孩子,我知道你不會游泳,你不怕淹死啊。」
「達億瓦的釣竿和禧瑪諾魚線輪的國際第一品牌搭配,這可都是限量發行的型號啊,伯父,它一定很有紀念價值。」
龍忍滿臉的欣慰:「這是我父親送我的最後一件禮物。」
坐在龍忍的車上,林霄凡終於不再瑟瑟發抖了。
「林小姐,你的釣魚技術,真的讓我慚愧啊。」
林霄凡抿嘴而笑:「哪裡有什麼技術啊,就是一點小竅門。下竿前要先根據海面顏色目測水深,繞礁一周,看哪有合適的流與潮,根據這些就能判斷出魚群的活動方位。還有就是,海釣的魚餌很講究,鮮活的海蜒做魚餌,可以保持在水中游動的狀態,對於掠食性的海魚來說,它當然要比死海蝦的效果好很多倍哦。」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看來我這麼多年,真的是白釣了。」
「伯父您千萬別這麼說,其實伯父,我勝之不武的。因為我沒告訴您,我的家鄉就在海邊的小漁村,我的爸爸就是漁民,我可是從小看著人們釣魚捕魚長大的啊。」
「哦?看來實際經驗真的比什麼都重要。」
「也算不得什麼經驗,就是看得多了,自然知道了些規律。」
「林小姐,你真的是個很用心的孩子。」
「伯父,您不如說我是別有用心。」林霄凡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機,無疑這更讓龍忍覺得她率直而不做作。
「願賭服輸,不過,林小姐,你大可不必和我再費時間談了。」
「伯父……」
龍忍抬手打斷她:「如果有時間,多陪我這個老頭子釣釣魚吧。」
「那當然沒問題,可是……」
「其實龍沛昨天已經找我談過了,難得那小子肯向我低頭。還有,歐克宇也給我打過電話……」
「歐克宇?」
「是啊,這個人能開口求人,真是地球都倒著轉了。」
歐克宇打電話給龍忍,那就說明他的確沒有想過要和蘇珊娜結婚,沒有決定從國際圖雅集團得到資金幫助了!
「那伯父您答應了是不是?」
「沒有,這可不是個小事情,我怎麼會那麼容易做決定呢……但是……現在我決定了。林小姐,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哦。」
林霄凡差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如果不是在車裡,她一定能興奮地跳起來:「伯父,您真的願意幫助宏宇了?」
「回去叫龍沛明天上龍達找我吧。」
「謝謝您,謝謝伯父……啊啾!」林霄凡很不文雅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感冒了吧,快回去吃藥。」車子已經停在世紀酒店門口,龍忍呵呵笑著對林霄凡擺擺手:「等身體好了,記得陪我釣魚。」
「一言為定!啊啾!」目送車子遠去,林霄凡又連打了兩個噴嚏,但這又算得了什麼呢,對於此刻的喜悅心情來說,早就不在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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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凡果然又一次病倒了,感冒發燒。但得知龍沛去了龍達集團順利調回了資金支持,宏宇的股票立刻有了好的轉機,一切都在往一個好的方向發展著,這一切,都讓她歡欣雀躍。
龍沛讓她好好休息幾天,可能是極度的緊張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她只覺得好累,索性窩在酒店套房裡好好養起病來。
剛剛吃完退燒藥,倚著軟枕躺在床上,手機就響了,林霄凡看到了來電號碼竟是歐克宇,心跳突然加快。
「又偷懶?」果然是他,而且又是責難的話,但她卻聽不出嚴厲的口吻。
「龍沛放我假。」
「你是我的秘書,他有什麼權利。」
「哼,那你問他。」
對面傳來一聲嗤笑:「不和我作對,你會死嗎?」
「你打電話來,就是問我這個嗎?」林霄凡一點也不怕地反問,知道他又不會從電話裡面鑽出來掐她脖子。
「我是想說……這邊的事情處理完後,過幾天就會回去……你最好趕快養好病,別耽誤我回去後的工作。」
天,她差點以為他是關心她的病情呢?他這算是關心嗎?
「放心,歐總……我不會耽誤工作。」
「霄凡……」
對於他突然又改了稱呼,還有變得柔軟的語氣,她有點詫異。
「我想……對於你這麼敬業忠誠,又捨身忘己的員工,我是不是該好好的犒賞你?」
「呃?」林霄凡不明白他含糊其辭的意思。
「實在想不出好的獎勵……不如犧牲一下,用我自己犒賞你好了……等我。」
林霄凡的臉登時紅透,握著電話的手都有點發燙了,這個傢伙……竟然……
「歐克宇,閉嘴!」慌亂地按下掛機鍵,林霄凡滑入薄被裡,竟感到渾身都在發燙了,天啊,一定是發燒又嚴重了……
然而剛剛放下的手機又響起,林霄凡紅著臉再接到耳邊,張口就嗔著他:「討厭,你還要說什麼啊!」
「小凡,是我。」
林霄凡的手抽~搐了下,嘴唇蠕了蠕:「天偉。」
「你以為是誰?」對方的口氣並不好。
「呃……吳芳學姐,她剛一直纏著我問……」她扯了謊,而這個隨口的謊言,緊接著就在下一秒開始拷問著自己的良心。
「我已經從新加坡回來了,因為工作進度比較順利,所以提前了一段時間。」
「你,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嗯,等我手頭上的事務安排好之後,再聯繫你。」
「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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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林霄凡只覺得剛剛平靜的心,突然又亂作一團。陳天偉——這個本該屬於自己的感情,終於要歸位了。為什麼這麼久了,竟感到了一種遺忘。如果不是這個電話,差點忘記了生活中還有這麼一個角色。自己心心唸唸的,竟全都是歐克宇的影子,他的冰冷和熱情,他的霸道和溫柔,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和身體……難道她真的忘了,陳天偉,才是屬於自己的愛情,她是他的未婚妻啊……她怎麼差點沉淪在了那不著邊際的虛幻裡。
是啊,陳天偉回來了。他說過,他回來後,他們就要結婚的。
結婚……真的要和他結婚,然後如此相守一輩子嗎?
為什麼從心底裡,生出一絲不敢窺視的抗拒。可是當確認到,這是一種抗拒時,這股力量已經強烈到不容忍自己去忽視它了。
下班的時候,許久不見的吳芳,提著一大籃水果來到了世紀酒店。
「不錯不錯,這裡真不錯哦,不愧是五星級的大酒店。」洗了兩隻蘋果,吳芳依舊大咧咧地自己先啃起來。
「學姐,你能來看我,我真的感動死了。」
吳芳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床邊:「死丫頭,你還說呢,是你一聲招呼都不打,突然就搬了出去,平時在公司見到你,也看你忙忙碌碌的顧不上說幾句話,現在還怪我啊。」
「沒有,我哪敢怪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解釋自己一連串的變故罷了,但是吳芳的到來,無疑讓她感到了久違的親情,突然覺得,這個城市裡,自己不是孤零零一個人。
「小凡啊,你現在可成了宏宇的風雲人物。」
「什麼……風雲人物?」
「雖然這次宏宇的危機,為了穩定軍心,都沒有在公司內部張揚,可是大家心裡都清楚。這次都靠了你找來了龍達集團的資助,公司原先那些對你說三道四的人,也都不得不佩服了。」
「其實,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
「可你是關鍵啊。龍少都承認了。那些不服氣的人,只要一想到如果宏宇沒了,自己都會沒了飯碗,就都得感謝你,所以,我可是代表大家來探病的。」
知道自己的作用終於被別人承認,終歸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而此刻,林霄凡正有些躊躇的事想要說出來。
「學姐……天偉他,回來了。」
「哦,這麼快。」
「是啊,昨天剛到。」
吳芳將吃完的果核準確地擲進牆角的垃圾桶,回神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那麼說,你們就要結婚了嗎?」
陳天偉走之前給她訂婚戒指和說出結婚計劃的事,林霄凡都曾一五一十地和吳芳說過,那個時候,吳芳一臉的不以為然,直說叫她別那麼肯定,最好用這半年好好再考慮考慮自己究竟願不願意將幸福交給這個男人手上。
那時候,林霄凡並未做他想,只是沒有深想這句話的意思,因為在她看來,自己和陳天偉結婚,是一早就知道的結果,還需要懷疑嗎?
她臉上的遲疑神色,吳芳看的清楚:「小凡,你想清楚了嗎?陳天偉真的是個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嗎?」
「我……不知道。」
此時此刻,這似乎已經不再是這麼單純的問題了。即使,自己願意嫁給陳天偉,可是,他能接受自己背叛了他的這段經歷嗎?他認為自己和龍沛走的近,就那麼生氣了,如果,再知道自己已經給了歐克宇……他是一定不會接受的。
可是,她不想瞞他。畢竟,背叛他們感情的人是自己,她覺得有愧於他,但,卻並未覺得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排除這些不說的話,如果並沒有歐克宇,她和陳天偉的未來,會幸福嗎?這個問題,更加讓她不敢去想,卻是不能逃避的。
「小凡,你看你的樣子,可不像是一個待嫁新娘哦,這足以說明問題,你和陳天偉根本不可能幸福的。他那個人,自私又自我,憑什麼覺得你就該是嫁給他的啊,然後他就可以不聞不問,不關心你的感受,反過頭來,還要說他是為了你們的將來。要我說,他根本就不愛你。」
「學姐……」
「或者,你問問自己,你到底愛他嗎?是『愛』哦,不是『適應』,不是『應該』。」
她答不上來,自己真的從來就是覺得,自己「應該」是愛他的,這個「應該」讓她不敢輕易對自己做出動搖的決定。因為自己並不知道,真正的愛,究竟該是什麼樣的。那麼,怎麼就能肯定自己對陳天偉的,不是愛呢。
也許,根本就是庸人自擾,也許,「愛」,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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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陳天偉中午的時候,給林霄凡打了電話,得知她在世紀酒店,便驅車來到了這裡,正值午餐時間,林霄凡的燒已經退了,便出門與他在西餐廳落座。
數月不見的陳天偉,並沒有讓她覺得很陌生,也沒有感覺很熟悉。似乎,總是這麼一種平平常常的狀態,就像是他根本沒有出過國,而只是在事務所多忙了幾天。
顯然,陳天偉也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似乎早習慣了。點了餐,他環顧了四周的環境:「宏宇還真是下血本,給員工也能提供這麼好的條件。」
「因為這裡也是宏宇的產業,所有統一給部分員工提供了很多套房在樓上。」
「那也是高級員工才能享受的吧。看來,你已經很被看中了。」
聽得出他言辭中的酸朽和刻薄,林霄凡卻不知道要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