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慕香 第十八章·避秦之族 3
    桑下的一句話讓慕香頓時淚流滿面,她已經記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樣讓她暖心的話。綹兒姐姐對自己好,可是自己已經離開她太久了,幾乎就要忘了當初自己的小幸福。

    桑下笨拙的替慕香擦乾眼淚,默默的划船。

    小船緩緩離開岸邊,慕香又離開一個地方。

    這麼短的時間裡,自己去了多少地方呵。

    慕香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蒼老,已經無可救藥。

    尋得桃源好避秦,可惜自己還沒有找到綹兒姐姐,不然,她真的想,就在村子裡,對著桑下,做一個賢惠的妻子,了卻殘生。

    慕香也不知道就這樣一直漂流下去,到底能不能回到中土,一切只好隨緣了。綹兒姐姐,若是我尋不到你,你也不要怪我,慕香會一直尋到死的。如果,綹兒姐姐你先我而去了,我也決計不會獨活。天上地下,我也會找到你。你是慕香唯一放不下的期許了。

    雖說離開中土只有兩個月有奇,但是慕香卻覺得已經過去了半世。到鄉翻似爛柯人,慕香像只是看了一個棋局,然後自己的斧頭但爛了。慕香越來越相信古老的神話都是真實的存在,只不過不是人人都有幸見到。這天是不是女媧補的?肯定是呢,女媧是個女子,肯定做一手極好的女紅,她定然是像縫補衣服一樣,用斑斕的五色石縫補上天空裡巨大的窟窿。慕香記起卻死之香,那樣漂亮的植物卻隱身在屍花裡,也難怪徐福當年尋不到。他可能走錯了海島。想來以後也不會有人找到了,赤玉島又沉到了海底,卻死之香也再無影蹤,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

    自己能遇上桑下,也是天意。眼前正在划船的男子,樸素的像是自己親手做的雕塑。袁向鯉有三池,廷素有四個古鎮以及滿腹的詩書,沈南山有眾多的戰船,可惜他們唯獨少了桑下的樸素與純真。慕香多想就委身給這個男子呵,他看待自己有若神明,可是自己卻已經不再乾淨了,身上的污穢太多,甚至自己也不忍直面,她實在不忍心傷害這個簡單粗糲的男子。

    風平浪靜。

    即使是在夜晚,慕香咬碎臘肉,看著無邊無際的夜色,只是我進桑下粗糙的大手,便能夠安然入睡。桑下睜大眼睛望著周圍的黑暗,似乎想從黑暗裡掏出一縷光來,照亮大海深處的陰霾。

    小船並沒有經過羅剎海,這讓慕香舒了一口氣。她有生之年,再也不想去那裡了。日月輪迴的照耀在慕香頭頂,慕香與桑下彼此都不多說話,桑下大多數時候只是盯著慕香的臉看,像是朝拜他的神祇。有時候,慕香會抱住桑下,安撫他累了一天的身子,桑下會噴湧出最多的力氣,週身如同浸入瓊漿玉液裡。

    與桑下的恩愛再自然不過,慕香甚至不用去想素女經裡的招法,也不須掩蓋,一切自然到原應如此。桑下從來不敢主動要求,尤其是在大海上。他無法預計要經過多少時日的航行,他只是帶了充足的乾糧。小船其實並不小,桑下砍倒了一棵千年的古樹,掏空內裡,近乎趕上沈南山的戰船了。慕香暗歎這是罪過,心中禱告了好多次,請求寬恕。慕香喜歡叫小船,這讓她感到安全溫馨。在桑下眼裡,每一次的恩愛都像是神祇對信徒的恩澤,他心滿意足的讓人發指。

    一個只想著如何給予的男子,他讓慕香感到安寧。

    安寧啊,那是慕香的奢侈品。

    從古鎮上了沈南山的船,然後經過地獄般的羅剎海,再到登上詭異的赤玉島,經歷著海島的下沉,然後自己竟然被一隻牛鼠鬼使神差的帶到桑下的村子,慕香感覺出奇的睏倦,真正的是心力交瘁。

    直到此刻與桑下泛舟海上,慕香才能每一夜安然入睡,一夜無夢。

    時間在安寧中飛速流逝。

    經過十多天的航行,眼前終於出現了陸地。

    慕香遠遠的望去,歎了一口氣。

    是北潯古鎮。

    天意還是把自己帶回到這裡。

    桑下望著不遠處的陸地,心中一陣悵然。他看看慕香的臉,心中竟像是蒸煮一般的劇痛。

    慕香看著桑下,心中也是一陣酸。她捨不得這樣對待自己的男子。她曾經想過把心給袁向鯉,可是袁向鯉把這顆心扔給了廷素;慕香又想把心給廷素,可是廷素把她丟在了大海上。沈南山用金銀交換自己,只是為了祭奠他的卻死之香。林碧川和毛烈把她丟棄在絕地……

    只有桑下是真心對待自己的,或許,一切都了了以後,慕香會把心交給他。慕香真想這麼做。

    船靠了岸,慕香本想著讓桑下回去,可是終究還是不忍心說。桑下跟在慕香身後,踏上了他從未踏足的土地。

    北潯。

    眼前的一切還是讓慕香吃了一驚,漁場上空無一人,破敗不堪。他們往裡走,仍舊是一座空城。看來廷素已經進軍中原了。

    廷素的確已經進攻中原,四大古鎮的兵力幾乎傾城而出。這怕是廷素唯一的機會了。但他還是留下了後路,他在其中的一座古鎮留下兩萬親兵。自己帶著四十多萬軍士開赴中原。

    大軍走後的古鎮殘破不堪,廷素幾乎帶走了所有的食物。慕香和桑下走在街道上,如同孤鬼。

    突然慕香看到不遠處一個女子正在專心致志的挖地上的敗草,她吃了一驚,湊近來看,竟是香菱。

    香菱回過頭來,看到慕香,哇哇哇的叫出聲來。

    慕香,你回來了。他……他們又走了……說是要一把火燒了鎮子。我回來的時候,鎮子倒是還在,就是……就是鎮上所有能吃的都沒有了。

    這麼說廷素的大軍開拔了?

    沒有吃的可怎麼辦?你身上帶吃的了嗎?紅薯?還是肉餅?

    桑下忙從身上的布袋裡拿出臘肉,香菱大喜,也不多問,抓起來就大吃大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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