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慕香 第十七章·卻死之香 9
    只是,這樣一顆千年古樹一樣的屍花,舞動起來丑陋邪惡的身軀,讓本來就凝固的氣氛更顯得詭異起來。

    毛烈一時接受不了所發生的一切,他不敢看林碧川,也不敢想沈南山,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沈南山和林碧川之間周旋,而在見證了沈南山的慘死之後,他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不清醒。

    林碧川想早一點來開這個鬼地方,再待下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他殺死了沈南山,自己心中也禁不住害怕。盡管沈南山屍骨無存,但是這麼多年來的余威仍在,林碧川一時間還放不開。

    慕香盯著正在翩翩起舞的屍花之王看,這株邪惡的植物,在吞食了一個大活人之後,竟然癲狂起來,難道是飯後的消食?

    屍花之王慢慢扭動著身子,火燒雲一樣的大嘴竟然慢慢收縮,越來越小。而樹干上的葉脈卻慢慢脫落,像是蛻皮的蛇一樣,慢慢脫下來斑駁的表皮。原本碩大無朋的高大植物,慢慢萎靡下來,縮成一團,如同大火之後的余燼。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三個人渾然忘了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屍花的蛻變,竟然像是自我毀滅。只是,如此強大的屍花為什麼要自我毀滅呢?林碧川想起沈南山要慕香祭花的舉動,心中一動,莫非在屍花吞掉沈南山以後,卻死之香就要出世了?

    屍花之王終於完全萎靡下來,露出了頭頂上原本被遮蓋住的天空,一束陽光直射下來,正好照在屍花萎靡之後的一堆余燼裡。

    慢慢的,有什麼東西從余燼裡慢慢破土而出。

    露出一個花蕾一樣的尖角,像是含苞欲放的荷花。

    然後,在中間的花蕾兩側又冒出兩個形狀略小的花蕾,翠綠欲滴的顏色,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籠罩在一片聖潔的暈光裡。

    三個花蕾慢慢從屍花的余燼中露出頭來,然後是擎起花蕾的莖,葉子像是衣襟一樣生在莖上,慢慢舒展開來。

    一陣沁人心脾的幽香青煙一般彌漫開來,令人心神俱醉,卻似蘭麝,又像是十八歲女子的肌體,就從這樣三個嬌小的花蕾裡散發出來。

    卻死之香。

    林碧川大喊,毛烈嘴角甚至流出口水,慕香享受這空氣中驅走惡臭的香味,不願動彈。都說鳳凰涅槃,慕香突然明白,屍花不是自我毀滅,而是成長,像鳳凰涅槃一樣,要從原來的肌體裡,生出新的生命來。卻死之香的前身,竟然是食肉無數的屍花!

    真像是上天給人間的一個絕妙荒謬而又似乎理所當然的諷刺。

    身後的屍花叢像是遇到了天敵一般,紛紛把頭垂到地下茂密的枝葉裡,身子也停止了搖曳,它們一瞬間又成了默默不語的植物。

    林碧川激動極了,想不到根本不需要用所謂的女體來祭花,沈南山最後竟然給自己留下了這朵據說可以長生不老的卻死之香。哈哈哈哈哈。林碧川雙目充血,真是天意,真是天意。沈南山豁出性命也求不得的,竟然就這樣毫不費力的就到了我林碧川的手裡,還能怎麼解釋?都是天意,天意。我林碧川要成神了。

    林碧川幾乎忘了身邊的毛烈和慕香,他跌跌撞撞的撲過去,他大叫著,伸手去采卻死之香的花蕾。

    突然,整座山一陣劇烈的顫動,像是山神在山底劇烈的搖晃,一塊冒著青煙的石塊,不偏不倚的砸在林碧川伸出的手臂上,一陣肉香。林碧川疼的大叫,縮回手來。緊接著是一塊更大的山石,重重的砸下來,正落在林碧川和卻死之香中間,林碧川嚇出一身冷汗,連忙往後退。

    山巒開始劇烈的顫動,整座山周圍的溫度陡增,空氣像是煮沸的開水,三個人像是騎在一匹發瘋的野馬身上,野馬野性難馴,掙扎著要把他們摔下去。慕香看了一眼碗口形狀的峰頂,竟然冒出一陣黑煙,像是一個巨大的煙囪。

    三個人不由分說的往山下跑。

    經過屍花叢,屍花竟然也都沒有了動靜,像是靈魂出竅之後的軀殼,完全沒有了開始時候的虎視眈眈。

    林碧川回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卻死之香,心中暗歎,一咬牙,跌跌撞撞的往山下爬。毛烈跑的最快,看起來他比誰都想早點離開赤玉島,回到他熟悉的海上,那裡一切事情都按照他的理解進行。林碧川跑在慕香後面,他拉起慕香的手,帶著她往山下爬。

    一陣怒吼,似乎是從峰頂的碗口出傳出來,震人心魄。

    峰頂上已經冒出越來越多的黑煙,如同凝結在山頂的烏雲。

    三個人剛剛爬到山麓下,一團炙熱的巖漿終於突破了最後的禁錮,從峰頂的碗口裡噴湧出來,像是炸開一朵史無前例的巨大煙花。天際頓時被巖漿燒成緋紅,巖漿越來越多,像是山頂融化的雪水,更像是地獄之火,波濤洶湧的從山頂奔湧下來,所過之處,一片焦土。

    毛烈再也不敢回頭看,只是一個勁的往前沖,也不管身後的林碧川和毛烈。他只知道,跑的越快,就死的越晚。

    火山。

    這就是火山。

    林碧川絕望的大喊。

    巖漿像是洪水一般,正在吞沒整個海島。火山山頂噴湧出來的燒紅的巖石,像是攻城的流矢一般,趕在了三個人的身前,在平地上砸出深淺不一的坑。落到林木裡,頓時將林木原本就可憐的汁水烘干,騰起一陣煙火。

    慕香的臉被烘烤的通紅,三個人像是在巨大的火爐裡逃命,衣襟都被燒焦,灰頭土臉。

    林碧川也害怕起來,他不時回頭看,正在追他們的巖漿,所過之處,焦黑一片。慕香僅余的力氣也慢慢失去,她吃力的跟在林碧川身後,逃脫身後慢慢逼近的巖漿。突然,一塊巖石砸在慕香不遠處,慕香被巨大的氣浪擊倒,久久站不起來。然後,更多的巖石陸續在慕香周圍的平地上,砸出一個一個的深坑,冒出陣陣的黑煙。

    毛烈!

    林碧川大喊毛烈,毛烈卻已經嚇破了膽,說什麼也不回頭看,拼命的往身前的海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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