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和八公主在房間裡,都說了些什麼?」 長生殿內,妙菱疑惑的看著淺音,旁邊伺候的幾人聽了,也都情不自禁的看向淺音。
淺音看了妙菱一眼,輕笑:「怎麼了?」
妙菱臉上半是歡喜半是愁,說道:「您都沒有瞧見八公主從殿內出來的時候,臉都氣綠了!」
「是嗎?」淺音沒有看到龍嫣離開關雎宮時的臉色,但是聽妙菱描述,也多少可以想像她在關雎宮碰了釘子,面上心裡自是很不好過!
語蝶遲疑了一下,小聲問道:「主子都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四人頓時面面相眈,吶吶的止了口,但看臉上的擔憂之意,不難看出她們擔憂的是什麼?
龍嫣自小被蕭太后養大,如今在關雎宮受了氣,若是告知了蕭太后,只怕會降罪於關雎宮。
淺音紅唇輕掀,從她們身上淡淡的移開視線,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這天一時半刻還塌不了!」
天的確是塌不了,可是在臨近黃昏的時候卻忽然下起了大雪,這還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青寒幾人升起了炭爐,淺音只是偎在軟榻上面,靜靜地看著外面的雪花,不知在想些什麼!
秋煙拿了厚厚軟軟的狐裘蓋在淺音的身上,這才退到了一邊!
淺音身體越發溫暖起來,可是雙手卻像是怎麼都暖不熱似地!
窗外的雪花似乎和記憶深處的那場大雪合二為一,她的眼神漸漸爬上了一抹迷霧。
十一歲時,龍都突降大雪,足足下了三日有餘,她聽說龍都西北角的梅花林在一夜之間競相開放!便央著母親和哥哥一同前去欣賞!
她想起一片一片嫣紅的梅花瓣,在寒風中脫離枝頭,紛揚而下,場面震撼又淒美。
想起她在梅林中行走了一會,肩頭已經落了一層薄雪還有花瓣,玄玉那時候見了,伸手就幫她輕輕拂掉,還笑她敢情想變成「雪美人」。
想起她穿梭在梅林間,撥開一株梅花齊簇的枝杈,看到了他。
他那時候還只是一個少年。氣宇不凡,長身如玉,身體偏瘦了一些,臉上也有些削瘦憔悴,尤其是一身單薄衣衫站在雪地裡,猶顯孤零蕭瑟,可他的眼睛卻好像是這世間最美的寶玉一般,耀眼異常!
她自幼父母寵愛,兄長愛惜,再加上身世顯貴,容貌絕色,自是受盡了萬千寵愛,雖然知曉朝堂凶險,江湖險惡,沙場無情,可卻並不知曉一個少年身上竟然還會有這麼凌烈的氣勢。
他那時候就像是一個刺蝟,渾身佈滿了刺,誰都碰不得!可她偏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為何會有那麼強烈的執念,難道只是因為他的蕭瑟和孤獨?
後來她撿到了《海瀾闕》,逐漸被裡面的文字和抱負吸引,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油然而生。
長大後,當她以為他就是《海瀾闕》的主人,知己之情再加上梅林時候就對元六的好感,逐漸演變成了愛情!
她愛上了他!她曾經以為他也是愛她的!儘管他總是對她溫柔呵護,但她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她一直不明白兩人之間缺少的是什麼?直到她淪落到了大明,她才恍然明白,兩人若是相愛,必定會少了一份自持!龍殷卻是能將隱忍達到極致的人!
都說時間是無情的!它能夠一點點的吞噬掉曾經的美好,把人最醜陋的一面逐漸的暴露在空氣中。
他不想利用她,可還是在權位算計中,把她作為了一枚棋子!
她不想利用他,可還是在復仇計劃裡,利用了兩人曾經的愛情!
她曾經恨他、怨他,可是現在她做的,其實和他當初又有什麼區別!只是以前的計劃是見不得光,可是現在卻被兩人攤到了桌面上,直言謀劃!
原來很多東西,早就開始變質了!就如同這雪花一樣,看似和往年一樣,其實它又何嘗一樣呢?
心疲憊了,眼睛也有些乾澀,她緩緩閉上眼睛,一聲低歎緩緩的溢出口,夾雜著一絲冷嘲!
淺音醒來已是華燈初上,看到站在窗前背著她的男子,僵了一下。
他今日穿了一身絳紫色長袍,金龍鑲邊,宮燈將他的身體勾勒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淺音只是怔怔的看著他的影子,依舊躺在榻上沒有開口說話。
他似是感覺到了什麼,過了一會兒,轉過身來。
淺音沒有料到他會突然轉身,見影子移開,不禁下意識的抬頭看著他。
兩人的視線就那麼的在室內相撞,若是原來定是纏綿繾綣,可是此刻兩人都是經過一番心理深徹的人,平淡中似乎又夾雜著一抹隔閡和疏離。
淺音淡淡的移開視線,但卻坐了起來,龍殷走到一旁坐下,淡聲問道:「朕聽說,嫣兒午後來關雎宮了?」
「嗯。」關雎宮處處是龍殷的人,有人告知,也實屬正常,實在不該大驚小怪!
「她為何事而來?」
淺音仰頭,燭光灑在淺音的臉上,閉上眼睛,她笑道:「既然已經有人告訴皇上八公主來了關雎宮,難道那人沒有順便告訴皇上八公主是因何而來嗎?」
「你們在大殿內都談了些什麼?」
「閒話家常!」
龍殷冷笑:「朕倒不知道兩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竟也能這麼快就閒話家常!」
淺音望著他,微微一笑道: 「皇上大可放心,人前說話,我還知道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
龍殷聽到她話語中的冷意,手輕顫了一下,冷然的黑眸淡淡閃過一道精光,「你知道就好!嫣兒和太后關係不一般,你切莫和她撕破臉皮。」
淺音輕笑道:「皇上話沒有說完吧?」
「朕已說完!」 龍殷冷冷的望著淺音,嘴角忽然揚起一抹極度冷酷的微笑,雙眼漆黑的望向某處緩緩道。
「皇上下一句是否想提醒我,八公主從小被蕭太后養大,我若能和她成為朋友,打成一片,只會對我們有利無害?」
不知為什麼,龍殷的聲音裡竟透漏著一絲緊繃:「你知道就好!」
淺音不以為意的輕笑出聲,「那皇上覺得我今日應對公主,可還得當?」
龍殷眼神微瞇,淡聲說道:「嫣兒素來驕縱難纏,朕知道難不倒你!」
似在意料之中,淺音緩言道,「皇上隔岸觀火了那麼久,現在才來,不就是想要試試淺音的能力嗎?既然如此,我又豈能讓皇上失望呢!」
聽罷,龍殷反而笑了,只是聲音裡卻有一絲歎息之意,「你同朕說話一定要如此生疏直白嗎?」
淺音說的都對,兩人雖然已經決定同仇敵愾,但是對待淺音,他並不是真的能夠放得下心!
什麼東西一旦牽扯上權勢,就會變得很複雜,很傷人!善良和心軟就是首戒。
「不直白,我又怎好同皇上討要人情呢?」淺音淡然開口,語氣溫和而淡漠。
「你說!」
「我要見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