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夜高坐馬匹之上,眼光生寒,看著雜耍班子向兩旁搬著東西,神情顯得高深莫測。
適才淺音就沒有見他說過話,但是在這樣的眼神下,就算是見慣世面的常坤都覺得冷汗直流。
太陽已經西陲,可是淺音卻覺得燥熱異常,好在雜耍班子動作很快,待敞亮的大道為慕容夜等人打開的時候,慕容夜率著眾人,策馬而行。
他的視線淡淡的掃過兩旁站立的雜耍班子成員,那些人被他目光掃到,均感到渾身一顫,寒冷攝人。
慕容夜的唇邊緩緩揚起一抹冷笑,視線移向夢薩身上,一個老太婆?眼神有些畏懼,她也在害怕他嗎?
老太婆的不遠處站著一位粗布的明朝女人,低著頭不語。看她髮髻簡單,身上的衣服廉價破舊,臉上的脂粉似乎撲的太多了一些,簡直比大明妓女抹的脂粉還要多,輕風伴隨著一陣低俗的脂粉氣緩緩傳進慕容夜的鼻端,他不禁皺了下眉頭。
他騎著馬緩緩從淺音面前走過,就在淺音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就聽到慕容夜忽然又調轉馬頭走了過來。
淺音心裡撲通撲通的跳著,慕容夜的白色大馬已經在淺音面前停下。
他忽然冷冷的說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女子會把自己打扮的這麼低俗,臉上的白粉未免太多了一些,多的就像是在遮掩一些什麼?而且這裡的人看到自己都有些驚懼,只有她看似卑躬屈膝,但腰桿卻挺得直直的。他的腦海中忽然間想起一個人來,她和「她」又是何其的相似。
淺音咬著唇瓣不語,眼光下意識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大刀。
慕容夜眼睛瞇了一下,手微抬,常坤見了還以為慕容夜是想打淺音,連忙開口說道:「回爺的話,她是啞娘,天生是個啞巴,回答不了您的問題!」
「哦!」慕容夜低低的應了一聲,寂靜無聲的看著淺音,馬兒似是也感受到了這份沉凝,在原地暴躁的轉了幾圈。
慕容夜臉上深沉內斂,他翻身下馬,忽然伸手探向淺音,他原本是想看清楚眼前女子的容貌,卻驀地腕上一痛,竟被淺音反手拂開。
慕容夜沒有想到她會忽然作出如此過激的動作,一旁的屬下們還以為淺音要對慕容夜不利,連忙擋了上來。
淺音就趁這個空擋,飛快的拿起大刀砍向繩索,翻身上馬,猛踢馬腹,向湘東城的方向奔去。
淺音的動作駭的雜耍班子的人一僵,均是不明所意,搞不清楚狀況。
慕容夜手指緊握,眼光乍寒,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屬下,蘇淺音!果真是她?她果真還沒有離開大明!
眼前這個狡猾的女子,讓他忙碌了兩個多月,他還道是她人間蒸發了,想不到一直都還在!真是可惡,但又是何其的有幸!
他的心裡一瞬間湧起大把的憤怒,可是竟也夾雜著一絲喜悅!她還在!蘇淺音,轉了一圈,沒有想到吧?到頭來你還是朕的!還要乖乖的跟朕回大明去。
蘇淺音不見,他恨,憤怒,恨不得親手殺了她,甚至想過找到她後,將她的雙腿廢了,一輩子留在他的身邊,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毫無音訊,而她離開之後的兩個月裡,他幾乎把索邡城方圓百里都找遍了,甚至在漠北的途中安排了大量的高手,可都不見她的下落,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直到幾日前,有探子來報,說是有商人在索邡城見到蘇淺音的畫像,後來回到湘東,發現一個女子眉目長的和畫像中的女子有些相似,那名商人為了討賞便知會了湘東不遠的明朝府僚。
慕容夜聽到後,便帶人策馬趕來,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真正的蘇淺音。這可謂是意外之喜!
蘇淺音,你以為你的馬能勝過朕的「鐵帽兒」嗎?真是可笑!
這似乎是一場已經可見勝負的追逐戰,淺音揚鞭猛踢馬腹,拼盡力氣的策馬狂奔。湘東觸目可見,她不能鬆懈,只要進了城……只要她進了城,就有機會永遠的擺脫後面窮追不捨的魔鬼!
慕容夜似乎厭倦了這場追逐,鐵帽兒馳騁沙場多年,自是不同於一般的馬,慕容夜猛踢馬腹,鐵帽兒就像是離弦的箭一般,疾快的揚塵追去。
淺音的眼前被一陣看不到盡頭的黑暗籠罩,慕容夜!你究竟要逼我到什麼程度方肯罷休!
淺音自知逃不了了,就在她離湘東三里之遙的地方嘎然握僵止馬,她調轉馬頭,看向追趕上來的慕容夜,臉色仍舊白的嚇人,但是因為熱汗流下臉龐,倒沖刷了不少白粉,顯得有些髒亂,可是即使如此,她在那一刻竟然顯得雍容高貴之極!
「你當真以為你能逃得了朕的手掌心嗎?」慕容夜騎著馬在她不遠處停下,漠然面容掠過一絲厲色,語聲極輕,卻駭得後面的屬下們都瞬間僵住。
「那麼多人花了近三個月都找不到我,你這皇帝做的也真夠失敗的!」淺音似笑非笑,鬆鬆散著的衣襟,烏髮映著雪膚,顯得魅惑動人。
淺音的大膽駭俗之言,驚得慕容夜身後的手下們面如土色,窘迫難當。
慕容夜不怒低笑,「兩個多月不見,你越發變得伶牙俐齒了,你可知道朕有多懷念嗎?」
淺音亦是淺笑盈然:「落到你手中,我無話可說,可是大明朝,我是決然不會隨你回去了!」
慕容夜緊緊地盯著淺音,薄唇間慢吞吞的吐出了幾個字:「這由不得你!」
「我的生死也由不得我嗎?」 淺音抬眸,一雙眸子極澈,極亮,似要將他看個透徹。
慕容夜心裡一突,蹙眉道:「什麼意思?」
「你的鐵帽兒的確很快,可是能夠快得了我手中的這把匕首嗎?」 淺音冷冷看著,垂在身側的右手緩緩握緊。
慕容夜看見她的動作,冷酷的眉鋒略微一抬,不動聲色地看她:「你不會這麼傻吧?」
淺音輕輕地笑了起來,說道:「我天生愚笨,沒少吃這人世間的虧,尤其是流落到大明之後,我更是學乖了,至少身上會隨時帶著一把匕首,即使傷不了人,必要的時候自盡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