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上面的人除了淺音,羅剎、南風逸、林虎,兩位划船的粗漢,上官琪竟然也在上面。
看她似乎忘了上官皇后的慘死,一臉嬌笑的躺在林虎懷中,細心幫他包紮耳朵上面的傷口。究竟是天性如此,還是為了生存強顏歡笑,這就不得而知了!
上官琪看到淺音也是一怔,她在這裡能夠見到淺音,大概也是一頭霧水吧!但是很快,她就別開視線,假裝不認識淺音,雖然這樣,但淺音依稀看到上官琪的眼中有一抹屈辱的淚花緩緩浮現在盈瞳深處!
於是在那一刻,淺音忽然間明白了,即使上官琪再如何的驕縱蠻橫,可是在經歷了匪賊欺辱之後,喪姐之痛、凌辱之痛,早就化為劇毒,一點點的滲入到她的內心裡,成為永遠都痊癒不了的傷痛!
她如果沒有在船上見到當年在清芷閣選秀的蘇淺音,也許她只會任由自己為了苟延殘喘,自暴自棄下去,可是她遇到了蘇淺音,一種被她刻意壓抑的痛苦和羞憤瞬間便又爬上心頭,揮之不去,化為永遠都洗涮不掉的劇痛。
南風逸猜的對,龍殷的大軍果然沒有追來,事實上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已經乘坐小船離開。
林虎在離開前還和眾多出生入死的兄弟,舉杯痛飲!決計等一會要好好和龍殷的大軍大幹一場。他們不會想到前一刻還稱兄道弟的老大林虎,後一刻竟然會捨棄他們獨自去享受榮華富貴!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幕後之人究竟是誰?可是等待他們的卻會是暗無天日的天譴!
上天從來都是公平的,可同時也是不公平的!
這個喪盡天良的土匪頭子,坐著小船緩緩離開匪賊船的時候,耳畔聽著兄弟們的划拳聲,眼睛裡忽然間有了一絲晶瑩。
淺音冷冷的別開視線,她寧願相信那是她的錯覺,也不願意相信林虎哭了!事實上林虎確實哭了!
兩行淚水滑出眼眶,漸漸淹沒在他茂密的大鬍子裡毫無蹤跡,一聲咒罵從他的嘴裡吐出:「媽的!老子虧大了!」
淺音的心裡一瞬間浮現出漫天的怒氣來!
虧大了!虧大了!究竟是誰虧大了?
她的心中忽然間湧起大量的悲傷,眼神最終也只是投向漆黑的夜色中,化為比海水還要幽深的冷冽來。
她的長髮如同海藻一般被海風吹拂到身旁的南風逸臉上,南風逸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看向淺音。
夜幕下,淺音的側臉晦暗不明,上面爬滿了冷酷嚴霜,更加襯得她的容貌傾國傾城。
南風逸震動了一下,他忽然間想起幾個月前,他在關雎宮求見龍殷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亭樓裡彈琴的女子,雖然只是遠遠的觀看,可是那副畫面卻深深地銘記在了心間。
那日,她身穿一襲嫩黃色紗裙,月白色的腰帶隨風飛揚。挽起飛仙髮髻,戴著華麗的金鳳步搖鳳冠,上面的蘭花如真,淡雅如斯。
傾城之貌,閉月之姿,流轉星眸顧盼生輝。
此刻淺音絕美容顏失了那日的淡泊恬淡,臉龐在夜風中沒有任何表情,好似什麼事情都不會驚動一般。青絲如瀑,服服貼貼的垂直在腰間,偶來幾絲微風拂過,幾縷髮絲舞動,更顯她慵懶不羈。
她即使經歷了這些,依然還是那麼美,那麼的處事不驚!可是南風逸明白關雎宮中的那個恬淡少女,已經被他們扼殺在了那艘逐漸遠去的匪賊船上!
她此刻正在一點點的遠離元祈,可是她對大明朝的恨,才剛剛開始……
也許對大明朝開始憎恨的人除了淺音,還有一人,那就是羅剎!
他忍著胸腹間的劍傷,遠遠地遙望著被夜色籠罩的元祈大軍!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可是就是這一步,他和蘇主子不得不妥協那個該死的蠻夷人。
皇上,屬下終是辜負了您,非但救不了後宮的各位主子,更該死的任由蘇主子身陷險境!
但是只要他活著一天,他就會想盡辦法帶蘇主子離開大明朝!他發誓!
海水翻湧,汪洋小舟帶著他們駛向毫無預知的人生軌道裡。
也許,對於劫後餘生的他們來說,人生才剛剛開始!
草原!無邊無際,仿似永遠都看不到邊。
一行人停了岸,果真見到了接應南風逸的人,於是他們棄船改乘馬車,一路向北而行!
淺音自從六天前進了大草原,就開始出現了嚴重的地域不適應,連續兩天嘔吐不止,後來南風逸下令馬車緩行,她的不適感才逐漸好轉!
即使這樣,每日也總是在病中,畢竟是男女有別,南風逸便請上官琪代為照顧。
已經是進入草原多日,可是路途仿似永遠都沒有盡頭一般,出乎淺音意料的是,上官琪這次很能沉得住氣,一路上都很沉默,白天在馬車裡照顧淺音,話語更是少得可憐,只有晚上被大鬍子拖去營帳的時候,挺直的腰桿才能讀懂她的些許思緒。
在這異域之邦,她好歹身邊還有羅剎,可是上官琪可謂是舉目無親,再加上遭此劇創,心靈定是緊閉,不願向人敞開心扉。
淺音一路上在找機會和她說話,奈何上官琪神情淡漠,完全不為所動!
直到半個月後,一行人終於走出大草原,來到了大明邊境一處叫「安卡」的小鎮,眾人在那裡準備乾糧短暫停留的時候,南風逸放心不下淺音的身體,尋了一個當地的郎中給淺音把脈,開了些藥後,一行人才向大明京師策馬而行。
靜寂的馬車上,淺音和上官琪俱都無語。
淺音見上官琪無意說話,也就如同往常般閉目休息起來。
就在淺音快睡著的時候,耳畔間忽然間響起一道低低的聲音來:「他對你真好!」
淺音睜開眼睛,看了眼上官琪,她臉色平靜異常,說這話的時候更是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
她自是明白上官琪口中的那個他是誰?淺音眉微蹙,南風逸對她好嗎?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