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拾言端起碗,定定地道:「飯我可以吃,但是京城,我暫時不能和你回去。」
「為什麼?我都跟你說了,可以等我小師姐好些了再走的,估計兩三天也就夠了吧?」凌筱溪一臉驚訝,「難道你要等她坐完月子再走?」
「是!」秦拾言點了一下頭,「我要看到活蹦亂跳的朦兒,才能放心離開!」
「你……」凌筱溪說不出話來,「你知道,你要是延遲那麼多天不回去,可是犯了瀆職之罪嗎?」
「知道!」秦拾言點頭,卻是一臉輕笑,「瀆職又如何,大不了就是功過相抵,現在是朦兒最需要照顧的時候,我絕不能離開她。你要走,你自己走!」
凌筱溪沒想到秦拾言如此決絕,靠在門邊,沉吟半晌,忽然笑道:「好,你不走,我也不走,要下地獄,我陪你!」反正,如果真有地獄,她已經下過一回了。
既然可以陪著那個大冰塊一起下,那麼對著她的好搭檔和同門師姐,再下一次又何妨?
這次,輪到秦拾言驚訝了:「凌捕頭,你完全不必如此做!」
「別以為我的心是石頭做的,什麼都不在乎。我也是人,我的心也是肉做的。」凌筱溪笑言,「都不回去,你就稱不上瀆職了。」到時候就說,揚州的事沒辦完就是了。
「謝謝!」秦拾言真心地說道。都說凌筱溪為人很講義氣,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了。
聽得這話,凌筱溪笑靨如花,輕道:「你專心照顧我小師姐吧,衙門那邊的事情,我來處理。」
出得屋子,外面正是一片江南春色正好,桃紅柳綠,春光旋旎。
真的是開春了啊……
凌筱溪歎息一聲,不知道北國的冰雪,化了沒有!——
生完孩子那幾天,朦兒一直處在半夢半醒狀態。秦拾言沒日沒夜地在她身邊陪著她,照顧她的起居飲食。
至於那個孩子,就全部丟給了衛大娘來管。好在早產兒雖然身子不好,但是經過一番調理,倒也能吃能睡。
過了十來天,朦兒總算是完全清醒了,衛大娘這才將孩子抱到她面前,給她看。
「他好小啊。」朦兒滿足地抱著孩子,滿臉笑意。
「那個,你前些天身子不好,奶水也不足,我就雇了個奶媽,你看,現在,他長得多好。」衛大娘也是很高興,只是那高興之中又帶著一些想要掩飾的情緒。
只是,朦兒未察覺,只沉浸在喜悅中。
「娘,給孩子取名字沒?」朦兒抬頭問。
「呃——還沒呢,你身子不好,這名字的事,不急。」衛大娘有些不自然地抱回孩子,「你身子不好,還是要多休息,老抱著,別累著了。」
「娘,我不累,自己的孩子,怎麼抱都不累。」朦兒又笑起來,眼中有著滿滿的幸福溢出。
一旁的秦拾言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在朦兒的眼中,只有孩子,然後是滕鞥琪,然後還有其他……那麼,他到底,排在倒數第幾?
「拾言啊,以後你要多陪陪朦兒,別讓她累著。」衛大娘抱走了孩子。
秦拾言愣了愣,總覺得衛大娘今天說話有些奇怪,他不是,一直都在陪著朦兒嗎?幹嗎還一再強調?
不過,他的心思都在朦兒身上,這話,也沒深思,腦中閃一閃,也就過去了。
衛大娘抱著孩子,到了另一間屋子裡,將他放在搖籃上。
「孩子啊,你也是我親外孫,不是外婆不要你,但是你在,你娘就會一直想著你爹,就不能和拾言好好過日子。現在,外婆找人送你去你親爹那裡,他們不會虧待你的。」衛大娘輕輕地搖著籃沿,喃喃自語。
「老太太,晚上還去嗎?」屋外走進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乾乾淨淨的,胸脯高聳,正是衛大娘前些天新招的奶娘。
衛大娘沉默半晌,才道:「去,一定要去!你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行李什麼的我都收拾好了,催奶的菜啊,我也給準備了許多。這路上,一定惡不著小少爺的。」奶娘恭敬地回答。
衛大娘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子交到她手上:「這裡是我給你的一半工錢還有路上來回的盤纏,剩下一半的工錢,等你把人送到了,回揚州再問我要。」
「是,謝謝老太太!」奶娘接過錢袋,滿臉笑意。
衛大娘又拿出一封信,道:「這是我讓人替我寫的信,上面寫著這孩子的身世,你到了京城,一併交給滕府裡的人,他們會收留這孩子的!」
「是!」奶娘接過來,放入懷中,然乎小心翼翼地道,「老太太,那兩個人,晚上會準時在碼頭上船吧?」
「你放心,候老爺和侯夫人是生意人,說那個時候上船,就肯定會上,要不耽誤了生意怎麼辦?」衛大娘放心地揮揮手。
那兩個人是從京城來的商人。
自讓朦兒喝墮胎藥失敗以後,她也知道這孩子對朦兒來說有多重要,再如秦拾言所說,那好歹是條生命,而且還是她親外孫,後來也就不忍心再下手了。
可是,在她心中,滕鞥琪既然已經不要朦兒了,秦拾言當然是她女兒下半輩子最好的依靠。所以,她打定主意,不能留下這孩子,否則秦拾言每次看到這孩子,肯定是有道坎過不去。
自從那以後,她就常往碼頭跑,打聽有沒有從京城來的人,好等孩子生下來以後,給送回去。
而那姓候的一對夫婦就是幾天前,在那個時候通過船家介紹認識的。
據說,他們是做絲綢生意的,經常在江南一帶往京城跑,這次過來可能要待上個把月。
衛大娘算算朦兒的日子,再過一個多月就快九個月了。根據她的經驗,第一胎通常帶不足十個月。於是當場就求那侯氏夫婦多待些時日,等朦兒生下孩子,幫忙帶去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