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賤婢【完結】 正文 繡莊為師(1)
    話音剛落,便有家丁抬著一盆一人高低的梧桐進了大堂,走到中間放下,然後將屋內所有的門都打開,以便讓風吹進來。

    剛入秋時的風並不大,大家都默默等著,沒多久一陣略大的風吹進堂內,將梧桐的葉子吹落了兩片,那家丁便朝外大喊一聲:「秋來了。」立秋之禮便完成了。

    禮畢,眾人按次序退去。先是顏紫,再是幽琬蝶,然後是朦兒推著滕鞥琪,最後,便是蕭落煙父子。蕭木先行,終於忍不住,還是朝幽琬閣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纖細的背影。

    終歸是他負的她,他無話可說。只是不知道將來的日子,可否一直這麼守著她。

    大堂內的蕭落煙卻是遲遲未曾離去,站起身,有些躊躇。

    「落煙,還有什麼事嗎?」滕尚儒好奇地問。如此猶豫不決,不像是蕭落煙的性格。

    「老爺,落煙有事求大夫人。」蕭落煙看著傅倚水,恭敬地做了一揖。

    「求我?」傅倚水一愣。

    蕭落煙遲疑了一下,道:「大夫人,落煙想向夫人借一個人。」

    「誰?」

    「大少奶奶!」

    「借她何用?」

    蕭落煙歎口氣道:「上次接了李家那單生意,李老爺對大少奶奶繡的松柏仙鶴圖極為讚賞,所以跟咱們提議,說能不能讓大少奶奶到繡莊教習那些繡娘刺繡絕技,雖說不能讓她們繡得如大少奶奶一樣好,但只要能用上一兩分,也是能增色不少。」

    「原本我見大少爺病體沉重,這事我便沒提。今日見大少爺精神似乎好了許多,便想起這件事來,想向大夫人請示。」

    傅倚水聽完搖搖頭,道:「不行,想我滕家也是望族,滕家的媳婦哪有除外拋頭露臉的道理?若是在家中繡繡也就罷了,這每日去繡莊教習,怕是會惹來閒話。到時,我也會落個教導不嚴之罪!」

    「大夫人,這些落煙都已經想到了。」蕭落煙急急地道,「到時候如上次大少奶奶巡鋪一樣,乘轎子出滕府,一直抬到繡莊裡面。」

    「繡莊中,我會屏退所有男丁,只留繡娘。大少奶奶每日只消花費一個時辰,原轎去原轎回,涼他人也說不出什麼閒話來。」

    「這……」傅倚水猶豫起來,這似乎也行得通。當下點點頭道,「好,那我姑且答應下來,至於鞥琪那邊,你要自己去勸說。另外,你得答應我,一旦京城中有什麼風言風語,海棠得立刻回府,再不許去繡莊。」

    「是!」蕭落煙欣喜異常。

    **

    「讓我去當先生?」琪園內朦兒一臉訝異地看著蕭落煙,大眼睛忽閃忽閃,難以置信。

    「是啊,大夫人已經答應了,就看大少爺的意思了。」蕭落煙看看床榻之上的滕鞥琪,「大少爺,每日就去一個時辰而已,應該會放人吧?」

    「這……」滕鞥琪猶豫,真想時時將她綁在身邊。

    「大少爺,大少奶奶每日就圍著你轉,日子難免無聊,每日給她一個時辰,就當讓她散散心。」蕭落煙勸道。

    也是,每日面對一個病人還有藥罐再加上四堵牆,這是他的生活,沒必要,讓她一個健康人也過得如此。

    悠悠地歎口氣,抿嘴一笑,叫過朦兒道:「海棠,現在雖已立秋,可天氣還是炎熱,每日裡早些出門,免得中了暑。」

    「大少爺,我真的要去嗎?」朦兒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滕鞥琪,有些擔憂地道,「我,從來沒當過先生呢,也不知道,要怎麼樣教別人。」

    「大少奶奶,你別擔心,其實就像您上次巡鋪的時候那樣教便可以了。」蕭落煙給朦兒打氣。

    「我真的可以嗎?」朦兒回頭看看滕鞥琪,卻見他臉上洋溢著鼓勵的笑衝她點點頭,那笑璀璨奪目,令日月失色。

    朦兒被迷了心神,恍恍惚惚地挪開目光,沖蕭落煙笑道:「既然大少爺說行,那我就試試吧。」

    **

    離上次出府巡鋪,朦兒已經有半月有餘未出滕府半步,此刻再次出門,新鮮勁依然如故。

    立秋後,天氣慢慢涼爽,雖還有「秋老虎」帶來的熱氣,不過清早傍晚出門的人卻多了起來。過了立秋,很快便是中秋佳節,街市上居然已經有月餅攤子擺了出來,沿街叫賣。有些人在攤前,打算買些回去,存著,等中秋賞月時拿出來供家人分享。

    朦兒撩開簾子一角,看著那小販在月餅攤子前叫賣,香氣撲鼻,而那月餅離得近,也能看得清上面的花紋。別看這賣月餅的不過是個小攤子,那上面的花紋卻是精緻,粗粗一看,就有嫦娥奔月,玉兔搗藥等數種圖案,合著那香味,倒也吸引人。因此,朦兒不由自主脫口讚道:「好漂亮的月餅。」

    蕭落煙聽得明白,讓轎夫抬轎前行,自己則偷偷退後,跑到月餅攤子上,各式花樣都買了一些帶上。

    遞給朦兒時,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她滿足的笑意,然後皺了眉憂愁地道:「這麼多月餅,我怎麼吃得完啊?要不大家一起吃吧。」說完偷偷將一個嫦娥奔月的月餅拿在手上,再拿了兩個個玉兔搗藥,將剩下的遞個蕭落煙道:「蕭管家,我只要一個就好了,再拿一個豆沙的一個蓮蓉的給大少爺,其他的你們吃吧。」

    滕鞥琪在宓朝首富之家,什麼沒吃過?看著朦兒將那兩個月餅小心地用油紙包好,蕭落煙心間熟悉的刺痛感又席捲而來。

    任何時候,想的都是鞥琪啊,這樣的自然,這樣的不加掩飾,他難道,還不能放手嗎?可是自己,這麼努力地將她帶出滕府,到繡莊教習,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滕家的生意嗎?難道自己心中,真的不存在那一絲絲的僥倖?

    想到這裡,蕭落煙的背後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難道自己的潛意識裡是如此卑鄙?不行,自己這一生,都沒有資格去喜歡任何一個人,他不能這樣去害自己喜歡的人啊……

    心緊緊一抽,如果什麼都不知道,也許他現在會過得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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