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吐口氣，他起身走了出去，在客廳裡看到了正在看錄像的她。
那……應該是她十七歲生日那年的錄像吧，因為那時琪琪剛剛來到這兩個家，在錄像上的顯得有些拘謹。
而那個帶著尖尖的小帽，打扮的如同公主一樣的人就是她，十七歲的柔柔。
那時的她就如同一個天使一樣，開心的笑著，可是此時……
他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她，十幾年過去了，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往日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現在的她也在笑，可是眼裡卻有掩不住的哀傷。
嘴角是上彎的，可是眼角卻滑落著晶瑩的淚水。
多久了，有多久他沒有好好看過她了？
自從那年琪琪離開以後，他就開始避著她，結婚以後，他更是以工作為借口避著她。
他總是以為自己是那個最可憐的人，那麼她呢？
看著她眼角隱隱浮現的細紋，此時他才意識到，這些年來痛苦的人不是只有他，她的痛苦絕對不亞於他，至少……至少還有她在愛著他，而她卻是一個人在苦苦的支撐著。
「……這個世界上最愛最愛你的人是柔柔，她愛你勝過她的生命，她什麼都可以放棄，唯獨不能放棄你……」
過去的一幕幕彷彿電影似的，在他眼前上演。
那個為了得到他的眼光，裝扮成琪琪的柔柔，那個為他做菜的柔柔，那個傾心愛他的柔柔，那個即使自己已經傷痕纍纍也要安撫他的柔柔，那個一直在身後等待他回首的柔柔……
往事如尖錐一般狠狠的刺向他的心，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匆匆的跑到她身邊，緊緊的抱住了她。
正在看錄像的陸言柔有些怔愣的看著他，沒有任何疑問，伸出手輕輕的擁住了他，輕撫著他的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陸俊生從她懷中退出，握住她已經不再白嫩的小手，深深的注視著她。
「柔柔，我們要個孩子吧……」
言柔瞬間呆住了，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她雙手顫抖的捧住他的臉，嘴唇囁嚅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久之後，她撲進他的懷中，用盡所有的力氣抱住了他。
感受著那份一直的心跳，撲通，撲通……
他笑了，她卻哭了……
「你說什麼？」陸俊生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目不轉睛的盯著醫生，放在桌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對面年過半百的醫生，看著他和言柔，一臉的沉重，他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根據剛剛送來的檢驗報告，陸太太血壓不正常的偏高，尿液裡的蛋白含量高達四個『+』，面部和手部都有不正常的水腫，以上的症狀都表明陸太太患上了妊娠毒血症。」
陸俊生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重重的跌入椅子中，怔愣了好半響，他慢慢的轉過頭看向身側的言柔，後者也是一臉蒼白，雙手無助的輕撫著高高鼓起，已經有五個月大的肚子。
心頭突然湧上說不上來的彷徨和恐慌，他連忙伸出手將她的手緊緊的包裹住。
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度和力度，言柔抬頭對上他擔憂的眼神，心中的不安霎時消失了大半，她輕輕扯動嘴角對他笑了笑，然後看向醫生。
「醫生，我的寶寶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個病對胎兒沒有問題，但是對孕婦的危險性卻是很大，如果病情控制不好的話，孕婦會經常覺得頭痛、頭暈，眼中的甚至會抽筋和休克，如果不能及時搶救的話，孕婦有可能死亡。」
聽到醫生這番話，言柔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而陸俊生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雙手也愈發的冰涼。
言柔輕蹙雙眉開口叫道：「俊生……」
陸俊生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似地，眼睛緊緊的盯著醫生，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有什麼解決的方法？」
醫生看著他沉默了一會說道：「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終止懷孕，放棄肚子裡的寶寶。」
「好！」
「不要！」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說完之後都驚訝的看著對方。
陸俊生扶住言柔的肩膀，努力壓下心中的激動輕聲說道：「柔柔，你聽到了，如果不終止懷孕的話，你的生命就有危險。」
言柔搖著頭，輕輕掙開他的雙手，用力的抿住雙唇，眼淚止不住的滑下，她吸著鼻子，許久之後才輕吐口氣：「醫生說了，寶寶沒有問題，他是健康的，我不會終止懷孕的，我也不會放棄寶寶的，不會！」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想要個寶寶，好不容易俊生願意給她了，可是過了兩年多她也沒有懷孕，為此她還特地拉著俊生跑到醫院裡去檢查身體，得到的結果是兩人都很正常，可是……她就是無法懷孕，就在她幾乎已經放棄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懷孕了，那種驚訝，那種狂喜，那種肚子裡孕育了一個小生命的充實感，讓她無法抑制的大哭了一場，她終於懷上了寶寶，她終於有了俊生的孩子，雖然她知道俊生還是沒有辦法愛上她，但是有了他的寶寶，她就滿足了。
從那天開始，每天和寶寶說話，觀察寶寶的動靜已經成了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到現在已經五個多月了，她怎麼……怎麼可能放棄這個寶寶，這個她和俊生的寶寶，不，絕對不會放棄，只要能健康的生下寶寶，就算拿她的命來賭，她也願意。
她轉頭衝著醫生著急的說道：「你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對不對，求求你告訴我，我一定要保住寶寶，不管怎樣，我都要保住寶寶！」
「柔柔……」陸俊生欲上前扶住她，但是被她撥開了手。
「醫生，我求求你，請你幫我保住寶寶，求求你……」
陸俊生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然後抬頭看著她祈求急切的面孔，心如刀絞般疼痛。
面對言柔的祈求，醫生摘下眼鏡，為難的考慮了一會，然後抬起頭看著她：「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定期服用一定的藥物，控制病情，待寶寶七個月的時候，就可以進行手術分娩了……」
聞言，言柔連忙點頭：「好，好，我一定會乖乖的服藥的……」
「陸太太，」醫生看著她正色的說道，「這個方法對別人來說或許還行的通，但是……你已經是高齡孕婦了，再加上原來你的身體就不好，恐怕這個機會也不是很大，對你來說，最好的方法就是終止懷孕！」
「不要！」言柔想都沒想的拒絕，「給我開藥，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做到的……」她轉身緊緊抓住陸俊生的胳膊，急切的說道：「俊生，我真的可以的，我可以把寶寶安安全全的生下來，我可以的，可以的……」
她的指甲深深的掐入他的肉中，他看著她眼中的淚水和渴望，鼻頭湧上濃濃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