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夢此時也來不及去想冷玉為什麼會出現這裡,只覺得救人要緊,劍尖輕顫,氣隨意走,摧枯折朽般,將擋在前面的十名敵人,一舉斬於馬下。
冷玉力戰之餘,氣力衰竭,待得看清眼前倩影,不由得悲喜交集,哭道:「小姐,玉兒無能,無力保護老爺,亂軍已攻破內宗,眾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雖是心底早有預備,聞此噩耗,方夢仍是不由得一呆,想起父母親人,今生成永訣,惟覺滿腔悲苦,無處可發洩,激憤之下,縱聲長嘯,只震得四面樹葉滿天飛舞,群鳥紛飛。
心情稍緩,只見冷玉在馬上搖搖欲墜,登時醒悟道:「她傷重之餘,承受不起嘯聲的衝擊。」
「玉兒,沒事吧?」邊說邊將真氣輸入冷玉體內,助其療傷。
「小姐,多謝你相救。這次,又是你救了玉兒一命。」
「別說話,我替你鎮傷止血。」方夢道:「連一起長大的朋友都不救,我還能算是人嗎?」
死裡逃生的冷玉,在馬背上劇烈地喘氣,高聳的胸部不住起伏,引人入勝,她雖渾身浴血,但外表卻仍是俏麗動人,雖不及方夢的驚艷傾城,卻是英姿煥發,另有風味。
對方夢來說,冷玉不是侍衛,而是共同分享悲傷喜樂,一齊說心底話,巨宅深院中,唯一可以相信的好友。
此時,巨變陡生。
「嘩啦!」數枝長槍破地而出,登時將方夢的坐馬刺斃,同時一陣亂箭自四面八方再度射來。
方夢反應奇速,抑住哀痛,玉臂輕展,一手摟住冷玉,左足輕點,蠻腰微扭,嬌軀輕飄飄地沖天而起,同時暗運巧勁,將箭群轉射下方,一舉殲滅狙擊手。
方夢的臨敵經驗甚多,便是敵人忽施偷襲,也計決傷她不得,卻沒想到對方眼光高明,竟棄人殺馬。
這匹「追風」是她十五歲生日當天,方正風由提雪域貢品中,親自為她挑選出的生日禮物,自來愛惜之至,她為人素重感情,否則適才也不會回身救冷玉,此時見到愛騎刺蝟般的慘狀,當真是心痛如絞。
「小姐!帶著玉兒,你突圍不易,玉兒請小姐以大局為重。」
「說什麼,要走一起走。」
一波未平一波起,正上方,一張大網罩下,方夢心神大亂下,加上抱著冷玉,回轉不靈,閃避稍慢,竟給團團裹住,手腳動彈不得,摔落地面。
「這是特製的金絲玄網,反覆共十六天蠶絲,內中更加有尖勾,不信鎖她們不住。」埋伏的人,大喜若狂,不待上面吩咐,一擁而上。
然而,只見整張大網,在瞬間發出炫目的劍光,彷彿裹著的不是人,而是一柄高速旋轉的神劍,跟著,刺眼奪目的劍芒,沖天而起,剎那斬破十層天蠶絲網……
方夢與冷玉再度突圍而去,一些走避不及的人,當場給劍芒斷心而亡。
「若是再來,我定不在留情。」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方夢冷聲道。劍雖已回鞘,一股凌厲的劍氣,仍是遙遙鎮住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任何人敢忘記,剛才破網而出的劍芒,有多麼的刺眼。
互看了一眼,那些未捕者大叫一聲,轉身拔腿就跑,頃刻間走得乾乾淨淨。
看到危機暫除,方夢緩緩坐倒,喘息不已,她今晚為突重圍,連續催運神女劍,適才又強行使用尚未修成的「炫日劍訣」,縱是修為已臻至化境,卻也禁受不住,只覺得一陣暈眩襲上腦際,急忙靜坐調息。
「玉兒受傷不輕,得幫她療傷才是。」憑著深厚功力,方夢不多時,已恢復的七七八八,無視功力的虛耗,第一個念頭,便是幫好友療傷。
驀地,背心一麻,一股冰寒已極的指力,刺破她的護體真氣,全身十餘處要穴,瞬間被封,偷襲者下手好快,顯是一流高手,為怕她衝開穴道,馬上加點她丹田所在,截斷體內真氣。
如此一來,方夢便是有通天之能,也無法短時間內恢復行動的能力了。
方夢半晚血戰,擊殺高手無數,無人能擋自己一招半式,眼見離去在即,卻忽遭暗算,又急又氣,想起爹爹交託的重任,盡成泡影,卻又口不能言,真氣一洩,身子慢慢軟倒。
但她豈是徒自傷心的平常女子,腦中急轉,謀求脫身之法,靈光猛現,想起了要害之處,一種難言的懼怕,首次爬上心頭。
「縱是先天聖者,也不可能近我身後半尺之內,而不被發覺,想要在這種情況偷襲自己,是絕不可能之事,那……那難道是……」縱是身處絕境,她也不至於驚惶失措,但面對自己的懷疑,確實令她打從心底懼怕起來。
努力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眼眸中出現的身影,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那無聲無息下手暗算之人,正是她死命維護,救其脫險的好友——冷玉。
「好……你……你好……」語調中,有著不平、忿慨,與深深的哀慟,滿腔激憤下,已是語不成聲。
自己中了敵人的苦肉計,卻是失察,但怎麼也沒想到,從小一齊長大,情同姊妹的夥伴,會偷襲自己。
冷玉看著自己的戰利品,銀鈴也似的輕笑出聲,蹲下身來,輕撫著方夢滑嫩的臉蛋。
「小姐,你冒險救我,玉兒總是感謝你的。」冷玉的眼中忽然綻出一道詭異色彩,道:「可是,你為什麼要來救我呢?」語畢,將方夢推倒於地,用左腳踩牢。
「來人!將方大小姐綁了。」幾聲斥喝,一些未逃遠的小卒,取出鐵鎖,將方夢手腳牢牢捆住。
冷玉滿面儘是自得神色,純稚的眼神,嬌憨的笑靨,一點都不像是個剛剛暗算多年好友的人。
方夢口不能語,看著這曾誓同生死的故友,眼光中,是足以灼傷人的深深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