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有著一雙極好看的眉,眉角微微向上揚起,勾人心弦,狹長的冷目,牢牢盯著房頂之上,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什麼都沒想,而僅僅是在享受著寧靜。
顏玉清想不通一個人在他這種情況中,怎麼還會覺得這麼舒服。
但他嘴裡在哼著的那首歌,曲調卻是說不出的愜意,說不出的輕快,說不出的靈動,和他這個人真的很相稱。
顏玉清一張開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被這個人吸引住了。
過了很久,她才發覺自己本不該對別人如此留意的。
她本該先想想自己的處境才是。
破舊的客棧,破舊的客房中,自然只有一張床,她的人就睡在這唯一床上,床上還鋪著有些發霉的被子,這個人看來對自己雖是漫不經心,其實倒也很關心的,要不然,總會將床讓給自己睡。
但這個人究竟是友?還是敵呢?
顏玉清掙扎著爬起來,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音。
但這個人耳朵卻像是特別靈,顏玉清的身子剛動了動,他就聽到了。
他並沒有抬頭,只是冷冷道:「躺下去,不許亂動!」
顏玉清這一生中,從來也沒有聽過人對她說如此無理的話;她雖然狠溫柔,但這一生中從來也沒有聽過別人的命令。
她幾乎忍不住立刻就要跳下去。
躺在睡椅上的人還是沒有抬頭,又道:「你若一定要動,不妨先看看你自己的臉,無論多美的人,若是臉部出現了什麼缺失,也不會很好看了。」
顏玉清這才發現自己的右臉已腫了起來,腫得很大。
她的人立刻倒了下去。
任何女人看到自己的臉腫得像她那麼大,都會被嚇軟的。
躺在睡椅上的人,似乎在發笑。
顏玉清等自己的心定下來,才問道:「你是誰?」
那人喝了口酒,淡淡道:「我是我,你是你,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你也用不著知道我是誰。」
顏玉清道:「我……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那人道:「有些話你還是不問的好,問了反而徒增麻煩。」
顏玉清沉默了半晌,囁囑道:「莫非是你救了我?」
那人笑了笑,道:「像我這樣的人,怎麼配救你?」
顏玉清不說話了,因為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躺在睡椅上的人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好像都變成了啞巴。
外面的人還在「呼呼喝喝」地吵著什麼,而在這個房頂之中,除了外面雜亂的吵聲,就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天地問彷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除了方逸羽之外,顏玉清從來也沒有和任何男人單獨相處過,尤其是在這雜亂的客棧之中……所以她覺得不安極了。
她忍不住又掙扎著爬起來。
但她剛一動,那個躺在睡椅上的人,已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瞪著她,道:「我也知道像你這樣的千金小姐,在這種地方一定待不住的,可是現在你受了傷,也只好先委屈些,在這裡養好傷再說。」
他說話,又冷又淡,又傲又沉。
顏玉清聽到這樣的語聲,也不知為什麼,她只覺得突然有股怒火自心底升起,竟忍不住大聲道:「多謝你的好意,但我的傷是好是壞,都和你無關,你既沒有救我,也不認得我,又何必多管我的閒事?」
她終於還是掙扎著跳了下米,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她當然走得很慢,但卻絕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躺在睡椅上的人望著她,也不阻攔,目光中似乎還帶著笑意。
其實他現在若是攔上一攔,顏玉清也許會留下來的。
因為她中的毒,實在夠深,現在全身定疼得要命。
李傑這一生中,從來也沒有勉強過任何人做任何事。
望著顏玉清走出去,他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別人都說顏玉清不但最美麗,而且最賢淑、最溫柔、最有禮,從來也不會對人發脾氣。
但他卻看到顏玉清發脾氣了。
能看到從來也不發脾氣的人發脾氣,也是件很有趣,也很榮幸的事情。
顏玉清自己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會對這不相識的人發脾氣?這人縱然沒有救她,至少也沒有乘她暈迷時對她無禮。
她本該感激他才是。
但也不知為了什麼,她就是覺得這人要惹她生氣,尤其是被他那雙眼睛瞪著時,她更控制不住自己。
她一向最會控制自己,但那雙跟睛實在太放肆了……
直到她快走到門口時,李傑才淡然開口道:「你要去那裡?」
「不用你管,我想去那,就去那!」美麗的女人,果然格外好面子。
李傑只得先她一步出門,望著她道:「你若擔心本身的安危,就在這裡等下,我現在要回去處理一些事情,之後再回到這裡,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說完這話,他也不管顏玉清同意與否,直接將門合上,轉身去了……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中,納陽倩獨自坐在窗前,家裡的事情,要有個了結,雖然李傑曾說過他有辦法,但毆陽倩卻還放心不下。
這日,她見李傑出去這麼久,還沒有回來,因她心中掛念李傑,眼見他下午匆匆奔出,至今蹤影不見,心下不免惴惴。
她孤身坐在窗沿,正自守候李傑,忽聽窗台傳來一聲輕響,毆陽倩心下大喜,料知是李傑回來了。
她急急推窗探頭,果見李傑站在院中,正自傻兮兮地看著自己。
夜冷,風寒,毆陽倩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嬌聲道:「外頭好冷,你快些進來吧!」
李傑微微一笑,道:「我是翻牆進來的,沒會驚動任何人,不方便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