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骨節分明,能瞧著殷綠血管的手捋開那一絲發,看著他的白髮飄飄,風華依舊,只是容貌有些蒼老,嘴角的笑容苦澀難堪:「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也如天下人所想的那樣,心如蛇蠍?」
夜墨的步子邁得很大,一步步的上前將她的青絲用捋到身後,「不管別人怎麼看你,你還是你,做自己。」
蘇青輕昂首,看著蔚藍的天空,自嘲笑著:「可是事實的確如此,怎麼逃也逃不掉。我若不計較,不報復,怎麼會讓西周陷入如此的困境。」
「你不是聖人,被人兩次置身生死邊緣,還能無動於衷。不想看到如此頹廢的你,只想看到曾經那個自信,燦爛一笑,斜睨天下的第一仵作。」夜墨字字如珠璣,好久好久了、
無數個夜晚,只能寂靜的看著她,為她吹簫,為她掩被角,卻不能真正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蘇青聽著,眸色輕變,身體無力的靠著小木門,伸出手去擋了擋光線,幽幽的說著:「那已經是過去了。時候不早了,你要出征了。去吧……」
夜墨卻是沉默不語,如此靜靜的看著她,他知她的情緒很不穩定,身體也殘破不堪,要支撐下來都好難好難。
拒絕食物,拒絕外界,拒絕所有的開發,她將自己徹底的封閉在一個小小的黑屋裡,用千絲萬綏的線將自己束縛起來。不掙扎,儘管窒息,也不動彈一下。
忽而從腰間掏出一個玉白的瓶子塞到她的手裡,什麼也不說,生生的轉身離去,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牡丹花開燦爛,他的背影灼灼,她連呼喚他的勇氣都沒有,身體慢慢地滑落,緊緊地抱著身體,摀住臉,淚水從指間滑出到手腕,「墨……墨……」
「這一去不知道何年何日才能再見面,你真的要如此的不說一句嗎?」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是楨楨的聲音。
蘇青抬眸看著她,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搖頭,「不配!不配!」
楨楨失望的看著她,「不配?到如此你還在矜持什麼?你知道哥哥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又為他付出了什麼?」
是不配!不是他不配她,是她不配他!
蘇青不言不語,拿起枴杖,跌跌撞撞的走過楨楨的跟前,走出了牡丹園,一步步的走下山。
站在楨楨肩頭的阿只,蜷縮了身體,看著蘇青的背影,寶藍色的眸子中有一絲的不解,喵的一聲,縱身跳下地,向蘇青奔去。
哧……
阿只擋在蘇青的跟前,昂起頭不停的叫著。她看了一眼,繞過他繼續前行,然而一個憤怒的聲音震在耳畔:「你這個窩囊廢!你以為你蜷縮在自己的殼裡,就不用去面對事實嗎?你已經是天下人口中的蛇蠍女子,難道還要做個無情的人嗎?」
蘇青把阿只從肩頭打落,急步的走下山,想要躲過阿只,卻整個人跌在了地上,手腕擦在山石上,好痛好痛……
阿只走到她的跟前,趴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說:「你真的要逃避下去嗎?真的要置天下百姓不顧嗎?怎麼也不回朝堂,連向主人說一句再見,都不肯嗎?」
蘇青仍舊狠狠地將阿只打開,用枴杖撐起了身體,繼續瘋狂的前行著,那弱不禁風的身體,寬大的衣裙被風吹得鼓鼓的。
楨楨一把抓住阿只的身體,冷冷曷道:「她已經無藥可救,別理她。」說罷,從另一條小徑離開了牡丹園,連同情的眼神也沒有給蘇青一個。
蘇青聽著淚水只是輕盈的滑落,不言不語,手緊緊地握住枴杖,慢慢地蹲下身,坐在山頭,看著山下的場景,那一刻她的心情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很亂很亂。
忽而一隻帶血的手拍在她的肩頭,她回頭,霎時瞪大了雙眼,「祈右,你怎麼呢?為什麼滿身都是血,這是怎麼一回事!?」
祈右痛苦的躺在她的身畔,痛苦的說道:「大人,京城出現了第二個喪心病狂的瘋子,這些天你一直不理刑部的案子,所以不知曉。我剛剛在追查之中,被他一劍刺中了心臟……大大……大人……啊……」
話未說完,祈右已經緩緩地閉上雙眼,趴在她的跟前,她的身體輕微的哆嗦起來,嘴微張,不可思議的看著祈右,手慢慢地挪到他的胸部,撕開墨色的袍子,卻發現傷口深得讓人發指,而且是帶著內力插進去。
到底是誰?怎麼會如此的瘋狂?竟然敢殺祈右,要阻止他查下去嗎?這件事的背後又牽扯到了什麼?
想著,她的頭好痛好痛,緊緊地抱著腦袋,「啊……好痛,痛……」
瘋狂的一下下的捶打著自己的腦門!
眼前全是祈右滿身是血的樣子,倏地想到夜墨給自己的藥丸,立馬從腰間掏出放到他的嘴裡,逼著他咽進去,卻仍舊沒有什麼用。
手握在他的手腕之上,脈博已經停止了跳動,連呼吸都沒有了。又一個她身邊的人如此的拋棄了她。
她現在真的是一無所有嗎?
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坐在原地,失聲痛哭起來,淚水模糊眼前的一切,從此天昏地暗一般。
不知道哭了多久,祈右的身體都涼了。她想要搬動,卻怎麼也搬不動,只能拖著殘軀,回南苑叫人來搬。
然而午時再到山頭之時,卻只見一灘血,根本不見了祈右的身體,蘭兒擔心的看向她問:「大人,祈右不會是被狼吃了吧!」
蘇青的手緊緊地捏著裙角,不相信的搖了搖頭,到周圍四處找了找,卻根本沒有狼來過的痕跡,青綠的草上卻有血跡,她想沿著血跡一直找下去之時,卻突然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