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作為剛上任不久的語文課代表,幫呂老師送完作業本的我算是完成了長假前最後的任務,不過,本應是令人心情舒暢的假日前夕,卻因為之前某件事情的發生而使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徐嘉銘!有葉昭的信!」在宿舍樓的收發室門口,劉大爺叫住了我。
「信?」我走過去接了過來,「不會又是找他幫忙的人吧,現在他的身體恐怕不能再接那麼多『委託』了啊。」
「不過,葉昭他怎麼會突然病了?」劉大爺關心地問。
「還不是因為他要逞強『辦案子』嘛!是關於上一次出現在城裡的那個連續搶劫傷人的強盜的事。警方根據一些線索推斷那個強盜應該已經逃出市區了,但葉昭堅持認為那個傢伙一定會在某個廢舊的汽車修理廠出現,還強烈要求馬隊長派人到那裡監視,而且為了證明他是正確的,他還自己跑到那附近在那個下雨的夜晚呆了一宿!」
「那最後怎麼樣?」
「那天後半夜的時候,那強盜果然出現了,葉昭比警察還快地衝了上去。最後強盜雖然是落網了,但葉昭本人也被強盜打傷了,而且還著了涼,回來就病倒了,一直到現在都沒去上課。」
「什麼?被打傷了?傷到哪裡?不要緊吧?」劉大爺焦急而關心地問道。
「應該問題不大吧,主要是擦破了頭皮,現在看上去已經恢復得不錯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代我向他問好,祝他早日康復啊。」
「好的,謝謝劉大爺了。」
葉昭就是這樣一個人,平時是懶洋洋的,彷彿全世界跟他都沒有太大關係,除了偶爾發發小牢騷,或者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保持自己的推理能力順便挖苦別人,就做不出什麼正經事,可是一旦碰到什麼案件或者其他奇特的事情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那他就馬上兩眼放光,比任何人都活躍,有時甚至不顧個人安危,居然敢徒手衝向手持利刃的兇惡劫匪,這是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我也曾多次提醒他要注意人身安全,可他卻笑著對我說:「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當事件發生的時候,這些謹慎的考慮就在一瞬間消失了。」
我手中拿著那封寫給葉昭的信,信封的款式很舊,顏色也很暗淡,但上面的字體很娟秀,看來是女性的筆跡,而寄信者的名字——尚柳——也證實了我的看法,這個人是誰呢,是學生嗎,為什麼給葉昭寫信呢,是不是真的有特別的事情找他幫忙?我繼續往下看,發現寄出的地址是一個叫「重山縣山南鎮東村」的地方,想必應該是從農村寄來的信吧。雖然我知道葉昭有些名氣,但總不至於……算了,有什麼問題待會兒就知道了,在這裡胡亂猜想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我快到寢室的時候,突然撞見了隔壁的馮峰。
「啊,你來的正好,」他興奮地跟我說,「我剛在網上看到個最新的新聞,說是有個殺人犯在抓他的警察眼皮底下逃走啦!」
「怎麼有殺人犯逃跑了你倒好像很高興似的?」
「沒啊,我正要把這事告訴葉昭啊,想必他聽了一定很興奮……」
「的確……」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不過一個不知道什麼地方的逃犯,葉昭估計也插不上手,頂多搜集一下資料整理到他的『全國案件記錄』中,也就不必這麼急著跟他說了。」
「不是啊,不是『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啊!離我們也算不遠的!這件事就發生在重山縣,在我們市的東南邊坐普通火車大約也就只要兩個多小時路程!」
「啊?」我嚇了一跳,「那這個殺人犯會不會跑到我們這裡來?」
「目前看來應該還不會,據說是跳進河裡不見了下落,警方分析很可能是逃到附近的大山裡了,沒有可能從山裡出來的跡象,似乎也更不大可能跑到我們這裡來吧。」
「但是就怕萬一……」
「據說是個農村人,他逃到大城市有什麼好處呢?來了只會更容易被抓住吧!不過說起來這件事的確挺嚴重,他逃走的時候還打傷一名警察呢!」
「什麼?這可嚴重了,看起來很兇惡呢……」
「目前相關的報紙還沒出,網上這是最新消息了,你就幫我告訴葉昭吧。」說完他就離開了。
我嘴上答應著,心裡卻擔心的很,畢竟這封寄給葉昭的信就來自那個傳說中的「重山縣」,莫非真的與這個凶殘的逃犯有關?可是以目前葉昭的身體狀況,要是真的再讓他參與到這種危險的活動中去,後果的確是難以想像的。
我推開221的房門,看到他們三個都在屋裡,英才站在窗前,阿宇正坐在椅子上看書,葉昭還躺在床上。
「你就是逞能!」我一進門,就聽見英才說,「你只需要提供你的智慧就可以了,抓壞蛋的責任交給那些訓練有素的警察不就完了?你居然還自己跑去抓人,你以為你是007啊?」
「我一開始當然只是想要親眼看看那個可惡的傢伙被抓時的情景而已,不過當我看到他朝我的方向跑了過來的時候,我就忍不住衝上去了啊。」葉昭在床上懶洋洋地說。
「幸虧只是擦破了點皮,」英才說,「否則你這麼個人才,萬一出點啥事那可是全國人民的一大損失啊!」
「少說風涼話,我要是不會那麼兩招我也不敢往上衝啊。」
「敢問閣下是哪門哪派?」阿宇問。
「無門無派……」葉昭說。
「我看你可以自己創個派,可以叫葉派……」英才說,「哦,對了,莫非您老跟那傳說中的葉問也有點什麼淵源?」
「這個啊,我覺得應該是沒有。」
「你那兩招是跟誰學的?」
「是我姨父啊,我小時候在他家的時候,他每天都叫我跟他早上起來練功。」葉昭說。
「我怎麼沒見你練過?」阿宇問。
「哼,因為不練所以就荒廢了唄,要不然那個混蛋也傷不到我,要不我以後還是練練,以備不時之需……」
「你這種懶人,我看困難。」英才說。
「葉大俠,」我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練功的事等病好了再說吧,目前閣下還是好好養傷為要!」
「哎?」英才一下子發現了我手中的信,「你的信啊?」
「不是,是劉大爺托我帶給葉昭的。」我說。
葉昭從床上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馬上就一邊倒下去一邊說道:「這封信是重山縣山南鎮東村寄來的吧?」
我吃了一驚,心說難道葉昭已經知道那逃犯的事了,還是他早與這位「尚柳」有約?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就又接著發話了。
「看來我沒有猜錯,寫信的人是尚柳對吧?」
「你還沒看到信,怎麼就知道的這麼清楚?」我問。
「哈哈,我連信裡寫的什麼都知道呢!」
「你之前就知道這個叫尚柳的人會給你寫信?」
「我不知道,我看到信才猜的。」
「你就別再逗嘉銘了!」阿宇看了葉昭一眼,轉過頭對我說道,「葉昭的姨母家就住在那個地方。」
「啊?」我驚訝地說,「你姨母家就住在這個東村嗎?那難道說這位尚柳就是你的姨母?」
「沒錯,你說的完全正確。」葉昭頭也沒抬地說。
「可是你怎麼知道是你姨母寫的信?」
「是那個信封啦,只有我姨母家的那種地方才會用這種快要淘汰了的信封,我很熟悉它的,況且除了我姨母以外,哪裡還有會用這種舊信封的鄉下人給我寫信呢?」
「我還以為是一位來自鄉下的委託人呢。」
「這話說的,我哪裡有那麼大的名氣啊!」
「不過你姨母的字寫的倒是蠻漂亮的!」
「她年輕時在附近鎮子上的中學教過書的,後來學校倒閉了,她就跟我姨父一同到鄉下種地去了。等到後來新的學校開始招生的時候,她年紀也不小了,也就沒有再去應聘。」
「明白了,那你看看信吧。」我把信遞給了他,可是他沒有伸手接。
「我都說過了,我已經知道她寫些什麼了,無非是因為我好久沒有回去看她而想我了嗎!估計是想讓我國慶這七天回她那看看。我目前是不打算看信了,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就拆開讀給我聽好了。」
於是我拆開了信封,大聲地把信裡寫的內容讀給了他,不出所料,這封信就是催他回去的。
「那麼,」我收好了信,放到了葉昭的桌上,「你打算回去嗎?」
「嗯,」葉昭說,「正好回鄉下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可以休養下。對了嘉銘,你假期有什麼安排麼?想不想一起去我姨母家看看,那裡景色還不錯呢。」
「也好,」阿宇說,「你就跟他一起去吧,他現在身體有些貴恙,你和他同去也有個照應。」
「嗯,我沒什麼安排,就跟葉昭一起回去吧。不過阿宇和英才不要一起去麼?」
「農村那地方英才肯定是不會想去的,」葉昭說,「至於阿宇,你報名當國慶期間省博物館志願者了吧?」
「咦?」阿宇回頭說,「你咋知道,我沒跟你說過啊。」
「你桌上擺了那麼多花花綠綠的材料,以為我眼神有那麼差勁嗎?」
「好了好了,」我說,「看來葉昭神奇的推理也就不過如此簡單了。」
「如果你把這種小事也歸結到『神奇的推理』之中,那麼你也就未免太大驚小怪了!你稍微準備下吧,我們明天下午出發晚上就能到了。對了嘉銘,你有沒有看到馮峰?我要他幫我留意網上的案件新聞來著。」
「沒有,我沒看見他。」為了不讓那麼惡劣的事情掃了這個假期的興,我終究還是沒有把重山縣逃犯的事情告訴葉昭,希望可以在鄉下度過一個輕鬆的假期。
「那麼,嘉銘啊,車票就拜託你到火車站去買嘍,回來的時候順便到食堂幫我帶份洋蔥炒飯哈。」
「同學,」英才一臉無奈地望著我說,「你看吧,這就是給他當朋友的下場啊。」
「反正我也有空,」我說,「更何況葉昭不方便來還是因為身體還沒好嘛!」
「沒好?」英才皺了皺眉頭,「我看,是好了也不想起來!這傢伙本來就夠懶的,你這樣慣下去,他還不知要變成啥樣了。」
我沒說什麼,只是笑著走出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