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貞棄妃不承恩 姝色傾城 第173章 曲終殤
    早有太醫上來回道:「回皇上,二殿下想是著了風寒發得高燒,臣開劑藥服下就能退燒了。」

    辛蘭月淚水漣漣地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罪妾懇求皇上放罪妾出來吧。罪妾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爭,只願意在武兒身邊,哪怕當一個丫環也行,只要,能見上武兒一面!」

    我忙趁勢道:「皇上,辛氏已經誠心悔過,再說武兒也需要人疼愛,不過就解了她的禁足吧。」

    澹台謹緊緊地盯著她,冷冷地道:「莫非你真的不恨朕殺了你們辛氏滿門?」

    辛蘭月馴服地跪在地上,誠懇地道:「罪妾不恨皇上!皇上本來是萬民之尊,當初是家父和家兄妄想挾天子以令諸侯,他們是死有餘辜!罪妾當初也是太過驕縱,不守婦德,如今已經深思已過,並將所有佛經都抄了一遍,此時心無污垢,只願一心為奴服侍皇上!」

    澹台謹看了我一眼,我微微點頭,他方道:「朕念你改過自新,從今日起便解了你的禁足,只是武兒的事情,自然有奶媽照顧,你一月只能探望一次。」

    「謝皇上恩典!」辛蘭月俯伏在地,五體投地地拜謝。

    我不禁心生幾多感慨,當初多麼驕傲的人,如今卻為了自由要這樣卑微地求全。

    不要說她,我自己不也一樣嗎?

    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這場秋雨瀝瀝地下了數十天,弄得整個皇宮都有股子霉味,直到這一天天氣放晴,小蝶忙命人拿著東西翻曬。

    冬日無花可賞,倒是幾株常綠的青剛櫟翠色喜人,清風縷縷,空氣裡透著淡雅的樹木清香。蘭芷拂去連廊木欄上灰塵,鋪上絲絹道:「如今天氣甚涼,娘娘稍微坐會兒就回去罷。」

    我曬著初冬的太陽,卻是心煩意亂,一晃眼時間便過去了一大半,可是解藥的事沒有半點眉眼,真是讓人心焦。

    聽到有人報皇上駕到,我懶得動,便假裝沒聽到並不起身,微微閉上眼。

    殿門剛被推開,卻有人急匆匆地衝進來:「皇上,不好了,二殿下他……他……」

    我霍地睜開眼,果然看到澹台謹也變了顏色。

    畢竟他現在唯有二殿下一個子嗣,自然緊張得很。

    「蠢才,二殿下怎麼了,還不趕緊說?」澹台謹怒道。

    我忙上前,問道:「是不是二殿下病了?」

    那宮女臉色雪白,顫抖著道:「二殿下不是病了,是中毒了!」

    「什麼?」我和澹台謹齊聲驚叫,連攆也不坐,直奔向鳳儀殿。

    鳳儀殿中太醫已經急得團團轉,辛蘭月瘋了一般哭泣著,「武兒,武兒,好好的怎麼會中毒?是誰要害你呀?」

    見到皇上駕到,太醫忙跪地請安,澹台謹怒極,狠狠地踢了一腳道:「還不趕緊救人,請什麼安?救不活二殿下,你們命都沒有,還請安?」

    眾太醫忙去診治,奶娘卻驚縮成一團,似乎十分害怕。

    武兒面唇青紫,鼻孔出血,呼吸微弱,似乎隨時都會停止呼吸。

    「這是怎麼回事,誰看得武兒?」澹台謹怒吼道。

    「是,是奴婢!」奶娘這才戰戰競競地爬過來。

    「好好的,二皇子怎麼中毒了?快說。」澹台謹目眥欲裂,十分駭人。

    辛蘭月哭得悲切,「武兒,你若救不活,娘也不活了!」

    她突然起身,散著頭,走到奶娘跟前,寒聲道:「你定然知道誰下得毒?快說,否則我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奴婢在二殿下中毒前,好像,好像看到一個影子……」

    奶娘說至此,兩眼惶恐,死死地咬住手中的絹子不敢再說。

    辛蘭月冷靜道:「然後呢?」

    「然後……」奶娘嗚咽著哭出來,「奴才嚇得魂飛魄散,只想快點跑開,誰知二殿下正在這時候哭了,那個影子突然一回頭,奴婢才看清是皇后,皇后娘娘……」奶娘絮絮道:「奴才嚇得手腳都軟了,皇后說若是奴才敢說出去,定要殺了奴才和二殿下。奴才害怕得不得了……於是便暈了過去,等醒了以後,二殿下已經中毒了……」

    這本不是真相,可從奶娘口中說出就如同真相一般,看著哭泣的辛蘭月,腦海中驀地浮現她的話,她說她要送皇后一個大禮,原來如此!

    都道虎毒不食子,想不到她為了扳倒皇后,竟不惜給自己的孩子下毒!

    澹台謹臉色緊繃,一字一句地道:「傳皇后!」

    片刻之後,皇后已經被強行押來。

    她本來就容顏憔悴,形影支離,只是胡亂披了衣衫便趕來。

    被人一推,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下。

    想上地板太硬,讓她皺了一下眉頭,釘一聲,發間的金釵滑落,發出一聲脆響。

    皇后迷惑不解地看著眾人,再看看中毒的二殿子,臉色大變,撲了上去:「承武,承武怎麼了?」

    澹台謹抬手,一掌甩了過去,啪——

    皮肉發出的清脆撞擊聲,一下子將所有人都驚呆了。

    她是皇后啊,又是長孫家的長女,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沒有敢挑戰她的權威的。

    我看著皇后如一團破棉絮一般撲倒在地,額角重重地撞在青灰的磚石上,有暗紅的血滲了出來……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地撐著抬頭,那眼中帶著沉重的絕望與怨憤,如刀鋒一般的目光環顧了一周,最終停留在澹台謹的面上。

    她不顧面上的血痕,卻是用寬大的衣袖抹了一下額上的血痕。

    皇后忽然笑了一下,勉強維持的笑容在急促而軟弱的呼吸中滲出一種水流花謝、曲終人闌的悲傷杳然,彷彿天上人間的三春繁華之景都已堪破了。

    她的神情如此空洞,除了一覽無餘的悲哀之外再無其他。我從未見過她如此絕望的樣子,整個人如凋零在地的一萼白玉蘭,被雨水沖刷得黯黃而破碎。

    「本宮怎會在武兒,怎會?皇上難道真的相信是本宮害得?」

    她一字一句地質問,帶著無盡悲愴和傷心。

    那是女子對她所愛的男子傷透了心,最後的垂死掙扎。

    澹台謹眉心微動,卻聽到辛蘭月眼晴充血,恨聲道:「你又不是沒有做過,為何不會?李貴嬪,劉貴嬪,還有許多我們不知道的嬪妃的孩子都被你除掉了,肖夫人的孩子雖然是被毒蛇所咬,但誰都知道那個燕妃賤人有驅蛇的口哨,她又是你的人,難保不是你的主意?還有從前的醉妃,秘密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在這宮中消失。除了皇后娘娘,我想沒人有這麼大本事吧?

    怪不得皇上子嗣單薄,定是你在背後伸的黑手!如今皇上只有二殿下一個骨肉,又是皇子,你便趁我被皇上幽禁之時收為義子,自己便可將皇嗣牢握在手中,打得一手好算盤!

    沒錯,之前你一直對武兒不錯,那是因為我不能出來,武兒對你還有用。可是皇上憐惜我,放我出來之後,你便慌了,害怕武兒被我奪走。更因為自己屢次辦錯事被皇上懲罰,便以為自己要失寵了。所以例對武兒下了毒手。

    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得到,寧可毀了它!這不是皇后娘娘一向的作風嗎?」 

    辛蘭月字字句句皆指向皇后纍纍罪行,真假已經無可考證,但這無疑給病重的皇后下了一劑猛藥,讓她徹底精神崩潰,也讓動搖不定的澹台謹面色越來越陰沉!

    而辛蘭月則是扮演一個悲情的母親,一個讓人可憐的角色。

    皇后極力想要鎮定下來,發顫的雙手零亂地理著衣襟上的米珠流蘇,忽地手上一用勁,細碎的米珠粒子喉結然散落於地。

    那散落的珠子彷彿她端坐的後位突然崩塌,讓她怔怔地看著,突然間,掩面痛哭起來。我從未見過皇后如此失態地放聲大哭,彷彿有無窮無盡的悲哀與恨意隨著淚水薄發而出,如此絕望而哀慟。

    這樣的哭聲,我未嘗不曾嘗過……

    冷風輕叩雕花窗欞,捲著草木被雨水浸透的濕冷氣息透過幽深的宮室。銅台上的燭火燃得久了,那燭芯烏黑蜷曲著,連火焰的光明也漸漸微弱了下去。一簇簇焰火在緋紅的麗紗的燈罩中虛弱的跳動著,那橙黃黯淡的光影越發映照著殿內的景像暗影幢幢,幽昧不明。

    唯有皇后幽長尖厲的哭聲讓人聽了汗毛倒豎。

    我在袖中籠著小小的平金手爐,那樣熱,散發出溫暖的氣息,唇角卻是漸漸凝起一個冰冷的微笑。

    這一刻,我並不想讓她死,我知道宮中有多少人恨她。

    有時候,讓一個高傲的人低微的活著,遠比她死更讓她痛苦。

    也許皇后便是這樣的人。

    而且,就算澹台謹也恨她,也不會下詔賜她死,現在,還不是時候。

    在梁國十年質子生活,加諸他身上諸多屈辱,他都可以忍,面對長孫氏,他依舊可以忍。

    就在這時,武兒突然哇一聲哭了出來。

    太醫臉色緩和,長舒了一口氣,忙上報:「皇上,二殿下幸虧中毒不深,解救得及時,已經脫離危險了!」

    澹台謹也被轉移了注意力,但辛蘭月已經撲了上去,抱著武兒淚水長流。

    我相信,做出這樣一個賭局,她一定是最焦心的!

    然後,她看了皇后一眼,忽然說:「武兒,告訴娘親,是誰給你下毒的?」

    我訝然,辛蘭月這是唱得哪一出?

    難道這是一場生死之戰?

    後宮裡那麼多女子,哪個不拚命千般邀寵?縱使皇后盛寵獨步,何嘗又不是每日如履薄冰?尋常男子尚無定心,天子恩寵又豈能恆久不衰?皇后心思雖毒,卻於感情無知,到了此刻,還對澹台謹餘情末了,這不得不說是她的致命弱點。

    後宮中女人的戰爭絲毫不比戰爭上的溫和,在錦衣玉食的掩蓋下,處處都是無聲的暗箭和洶湧的暗流。後宮女子熬啊熬,如花美眷熬過似水流年。熬不住的當做藥渣倒掉,熬過來的早經歷過九死七傷,堅持的時間長久,總會慢慢熬成金剛不壞之身自古以來,

    躲不過的,便死無全屍,躲得過的,便高高在上!

    那個剛剛醒來的孩子,才二歲半的承武,才剛剛會說話的孩子,居然清晰地說:「是皇母妃讓兒臣喝得藥!」

    縱然澹台謹不信大人的話,難道還不信孩子的話嗎?

    孩子是從來不會說謊的!

    皇后的瞳仁猛地收縮,她抬起頭時已沒有了淚意,像被野火燒過的焦土,全然沒有溫潤恬和的氣息。只有無邊的恨意和自嘲的笑意。

    人在受冤枉的時候末免會掙扎,會喊冤。

    那是因為你受得冤太淺,若是深,你連吸呼都痛,只會求死,不會浪費半句在喊冤上。

    皇后眼中是沉熾過後的冷寂,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本宮輸了!本宮現在才明白姑姑告訴本宮的話:她說在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不是你的男人,而是你的權勢!是本宮太傻,不聽她的話……」

    最後一句話餘音裊裊,帶著不盡的不甘和悔恨……

    一夜夫妻百日恩,或許是澹台謹想起了昔日他們同甘共苦的日子,緩了口氣道:「皇后……」

    一句話沒說完,小李子上前,低語了幾句,澹台謹頓時臉色大變。

    「帶她上來!」

    這時浣碧被哆索著押了上來,一看到皇后滿臉是血,掙扎著撲了上去,眼淚滴了下來。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皇后無力地靠地浣碧身上,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澹台謹臉色陰沉地怒道:「賤婢,朕管理自己的後宮,你居然敢出去通風報信?」

    浣碧瑟瑟發抖,卻十分剛強,居然在此時頂撞了澹台謹。

    她咬牙倔強地道:「娘娘受屈,皇上便是娘娘的天,可是現在天下烏去密佈,奴婢只好出去找老爺來替娘娘作主!」

    澹台謹是皇帝,從來沒人敢如此頂撞於他,他眼角的肌內微跳,我微微後退了一步,和小蝶站在一起。

    知道是這暴風雨來臨前徵兆!

    澹台謹一腳踢著浣碧,浣碧如一隻斷線的風箏,整個人凌空飛起,然後如破口袋一樣重重地摔在地上。

    嚇得各宮人紛紛後退,砰一聲,有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不止皇后,整個後宮的嬪妃都震住了!

    常綠竹嚇得幾乎尖叫出聲,被姐姐死死地摀住嘴,只能驚恐地瞪大眼。

    楊選侍臉色一白,已經暈倒在宋雪珍的懷中。

    我和辛蘭月對視一眼,滋味難辯。

    我們都經歷過澹台謹的殘忍和血腥,所以比她們看得更清楚,這個男人有多麼冷血和無情!

    浣碧嘴中溢出大量的鮮血,她呵呵地笑道,譏刺地說:「皇上以為打死奴婢就能掩蓋你靠老爺和主子登上皇位的事實了嗎?飛鳥盡而良弓藏,奴婢還是知道這個道理的!但是皇上不要忘了,如果娘娘死了,皇上的皇位也……坐……不久了……」

    我心中一驚,這是澹台謹心中最隱密的痛,縱是所有人都知道,也無人敢說出來,她竟如此大膽!

    澹台謹眼神陰沉地看著斷氣的浣碧,平靜地道:「拖下去,鞭屍,連坐,九族!」

    浣碧為她的一句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而這個時候的澹台謹,完全如地獄中的冥王,帶著陰煞的氣息,讓人絕望。

    烏壓壓的一百多人,竟然靜得只能聽到呼吸的聲音!

    有人將浣碧了拖下去,皇后張了張嘴,最終閉了起來,臉色灰敗地垂下了頭。

    也許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這個男人的真面目吧!

    澹台謹緩緩地掃視一周,所有的嬪妃遇到他陰冷的目光,都不禁縮了縮脖子。

    「朕,今天便告訴你們!後宮便是後宮,朝堂便是是朝堂。不該你們管的地方,千萬不要插手,否則,便是勾結外戚,朕絕不輕恕!」

    肖夫人帶頭跪了下來,眾人便烏壓壓地跪了一地,齊呼息怒!

    澹台謹微微挺了挺腰,冷冷地道:「後宮,朕能管,天下,朕也能管!」

    說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所有宮妃都不敢作聲,隨後才悄然散去。

    皇后卻被傳令待審,幽禁在一間獨立的房間裡。

    經此一事,只會讓我明白更多。更懂了什麼叫一將功成萬骨枯,什麼叫流血千里帝王業。

    如此想得多了,不禁有些心涼。耳墜間金線串珠也格外沉重,順手摘下來撂在桌子上,薔薇石墜子滴溜溜滾得幾滾,端頭金針彎若魚鉤,細珠間小若瓜子的金葉子折射著黃燦燦的霞光。

    怔怔看了半日,輕歎道:「小蝶你去研墨,再把舊年的薛濤紙找出來,想寫幾個字靜靜心。」

    「唔,還有——」我頭也不抬,將墨玉青鸞紙鎮挪好位置,「最近大家都不要大聲喧嘩,尤其不要生事,皇上這幾天氣不順。」

    小蝶點了點頭,「娘娘,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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