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咨光面色微變,立即鎮定地道:「皇上所言甚是,微臣受教了!」
澹台謹仰天自語道:「希望是真的懂了。朕向來對不忠於朕的人不會手軟!」
他轉過臉笑看著辛咨光大笑道:「辛將軍辦事能力出眾,朕十分欣賞,這次朕封妃的事情,便由辛將軍負責保衛吧!」
澹台謹是要將辛咨光留在身邊嗎?我更是疑惑,這豈不是養虎為患?
他的心思,輕易不能猜透,直到事情的結局,我方知道歷害。
那一日過得極為極為戲劇,先是溫情,後是激怒,接著是驚險,然後是暗湧。
而結局竟然是我和澹台謹並騎一馬回到皇宮。
我在一眾宮妃驚訝,嫉妒,仇恨,艷羨的目光中,如踏在火炭是一般回了宮。
一個醜女如此高調地得到帝王的恩寵,為我日後艱辛的生活埋下了禍根。
回到乾儀宮,我仍皺著眉頭,思索著要見步輕塵一面,澹台謹卻一心忙於處理雜務,將我曬在一邊,直到用午膳時方命人擺了膳在我面前,兩人相隔甚遠而坐,一起用膳。
我食不知味地吃著,吃一口,停下來一下,含著一口歎息將吐末吐,著實難捱。
好容易吃完這頓飯,澹台謹又匆匆地出去,仍是一句話也沒有交待,但我知,我走不出這道宮門。
直到夜色蒼茫,才看到澹台謹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進來。
小李子忙上前端了茶葉,澹台謹皺眉喝了一口,淡淡地說:「都下去吧!」
小李子小心地問道:「皇上,晚膳您還沒用?」
「下去!」澹台謹提高聲調,小李子忙放下茶碗,輕輕一揮手,帶著噤若寒蟬的宮人退了下去。
他背對著我,望著窗外一簾明淨的秋月,負手不語。
夜色清亮,有秋天的露水偶爾從銅製的鐵馬上滴下來,嗒的一聲,滴落在打磨如鏡,在月光下泛著冷冽光芒的青石階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妤是,留下來,陪朕!」他突然說道。
「什麼?」我驚得站了起來,一時間無法適應他這樣的態度和語氣。
澹台謹眉如墨畫,整齊而修長的劍眉下是一雙有著月光哀愁的眸子,流雲山水的家常錦衣使他修長的身子在顯得更加削瘦,在月光下投射出長長的倒影,孤寂而驚心。
夜色中遙遙傳來歌女們飄渺而悠遠的歌聲,是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歌聲纏綿緋側,讓人更加感覺夜的孤寂。
他隨意地坐在一張楠木椅上,以手支著下巴,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那歎息聲若煙若霧,瞬間便浸軟了人的心。
「這深宮,朕一個人,過得太寂寞,沒有一個真正知心的人,蘇妤是,你願意留下下來嗎?」
想必以他高傲的性子,說出這番話,已經是極限了吧。
一定是他太過孤寂了,所以才會開口求人。
越是柔軟,越讓人感性,我拒絕不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的心竟如此柔軟,讓我忍不住想要憐惜他。
我輕輕地坐在他身邊,柔聲道:「皇上,若是累了,就把頭放在我的腿上歇一歇!」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月下光的姿容驚鴻一般艷麗,不過很快便不再執拗,任我把他的頭放在腿上。
他似乎真的倦了,就這麼閉眼躺著,長長的睫毛歷歷可數,挺直的鼻下是一張紅潤而緊抵的唇,因為嫌氣悶,敞開了衣襟的一粒扣子,露出玲瓏的鎖骨,一切美得讓人迷失。
上天是如何的鍾愛他,才讓他生於帝王家,聚山水秀氣,天地靈氣為一體,既有山的俊偉又有水的清愁,他的一笑一愁,無不能讓天下女子為之傾倒;
上天又是如何的狠心,才讓他投身於帝王之家,從小為質子,長大被要挾,外憂內患,多災多難,以致難得見他展顏。
我輕輕地,小心地撫著他的眉眼,有桂子的香氣飄浮在空氣中,綿長而清甜!
那晚他說了很多平時從來不說的話,他說玉璽在太后那裡,所以還不能殺她,但是能奪下她手中的權已經讓他很滿意了!
他說皇后雖然在治理後宮上手段毒辣了一些,但畢竟在關鍵時刻救過他,於情於理不能也不忍廢她;
他說辛家的勢力越來越大,那枚流星鏢雖然毫無特點,但他知道只有辛家才能製出這種大巧若拙,見血封喉的飛鏢;
他說吳貴嬪已經被他秘密處死,但是宮中還有不少內線,需要我的幫助……
他說妤是,朕會補償步輕塵的,讓他一生安享榮華……
我聽得恍惚而心酸,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回答,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天上的銀漢迢迢,心中一片茫然。
「你願意留下來嗎?」
這句話反覆在我耳邊迴盪,他的辛苦和勞累,他的無奈和心酸,他緊皺的眉,含憂的眼,都讓我的堅持一點一點的倒塌。
我知,這一生我將負了步輕塵,永世也還不清欠他的債。
但這一切,就讓我背吧,只要那個人會快樂!
「好,我留下來!」我輕聲地道。
手被握緊,荀草的香味一脈一脈地浮動在空氣中,讓人沉醉。
也許是夜色太撩人,也許是秋風太讓人迷失,澹台謹的眼眸迷離,收緊我的腰,輕褪下羅衫。
我有些緊張地瞪大眼,因為那一夜留下來的陰影的確太重。
「放鬆,妤是,放心把自己交給朕!」
他的言語如盅,卸下我了的防備。
在靜靜的月光中,他抱著我走向綺羅紅帳,我不知道這個夜晚,有多少宮妃在等著他寵幸,只知道自己已經被他征服,猶如那個初識的夜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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