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謀臣將士微微一愣,但隨即高呼:「除亂臣,清君側!」
我輕輕地吁了口氣,放下心來,希望,我的選擇是對的!
我和步輕塵隨著澹台浩的軍隊向前行,但澹台浩還是對步輕塵有疑心,不時地有人向我們二人行走的地方探頭張望,因事情緊急,一路急行軍,軍中馬匹甚少,我雖然吃苦耐勞,但走了小半天,腳掌上已經磨出了泡,走一步如挨在刀尖上一般,疼痛難忍。
輕塵叫我停下,在傷處塗了藥,纏了厚厚的紗布,但走路仍是不快,我怕誤了行軍,出著冷汗疾步快走。
「上來!」一聲威嚴的呼聲在我頭頂響起,澹台浩瞧著我說道。
我訝然,莫非他要與我同坐一騎?
我猶豫著,不肯上前:「謝謝王爺的好意,奴婢捱得住。」
澹台浩翻身下馬,皺眉道:「死鴨子嘴硬,上馬吧!」
我被他用力一托,穩穩地坐在了馬上,我向他感激地一笑,澹台浩卻毫不領情,繼續數落:「不要什麼時候都自稱奴婢奴婢的,真是天生賤命!」
我無語,這人怎麼說變就變?不過,坐了人家的馬,他又是王爺,我只得笑笑不做聲。
眾將領紛要將馬給澹台浩,澹台浩繃起臉不理,眾人便不敢再勸。
我沒料到他竟是如此有軍威,雖然樣模俊美,但無損於他身上的殺伐之氣,與那晚簡直大相逕庭。
至晚間紮營,營帳連綿數百里,各位營帳均燃了木頭,只聽火堆裡硬柴燃燒「辟叭」有聲,當值兵丁在各營帳之間來回梭巡,甲鎧上鑲釘相碰叮鐺之聲,但並無吃酒喧鬧之聲,可見澹台浩治軍嚴整。
我正在發愁夜間住宿洗澡之間,已經有一個黑面長身的年輕軍官過來說王爺拔了單獨的營帳給我。走進營帳,裡面還有一桶熱騰騰的洗澡水,一件嶄新的寬大銀色絲質綢衫,顯然是澹台浩的。
我臉一紅,感激之餘又對他好感多了一份。步輕塵忙著給軍中的士兵治疾,這些士兵都是熱血肝腸的,不消半日便和他稱兄道弟起來,我也放心了下來。
沐浴之後,穿上不合身的綢衫,在腰間隨意紮了一條繡著繁雜花紋的腰帶,卻顯得我更瘦弱了。下擺便由著它拖著地,緩緩地走出營帳。
我隨意地走動著,對每一個看到的人微笑,因為他們可能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來營救澹台謹。那些干兵見我都是驚艷地看一眼,然後沉寂地走開。
營帳紮在野山腳下,背山的一片竹林,我信步走進竹林,聽著風穿竹而過的瀟瀟聲,安靜的抬頭看天,月亮淺淺一鉤,月色卻極明,如水銀般直傾洩下來,將萬物都籠罩在夢幻之中,隔絕了殺戮和血腥。
自由的空氣是美好的,但現實卻殘忍得讓人不忍細看,我雙手合十,默默地祈禱戰爭可以早點結束,與心愛的人團聚。
夜色是這般清亮,露水打濕了我的發,遠處傳來士兵們交班時鐵器相撞的聲音,我胸中充滿著散不開的相思之意,不由自主地啟齒唱道: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
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有狐綏綏,在彼淇厲。
心之憂矣,之子無帶。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
心之憂矣,之子無服。
夜露濃重,風乍起,纏在竹枝上的紫蓼花落漱漱如雨,一朵一朵的沾在我的眉眼間,衣袖上,如紫色的精靈妙舞翩躚。
微風拂起淡煙般的長髮,周圍蘊著清甜的女兒香,令人聞歌聲而策醉,聞香味而陶然。
「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有鼓掌聲和讚歎聲在背後響起。
歌聲嘎然而止,我心慌地後退一步,警惕地道:「誰?」
澹台浩身著一身簡單的江牙海水錦袍,手中拿著折扇,緩步走來,臉上帶著專注的微笑。
我臉一紅,忙彎腰施禮:「王爺謬讚了,妤是陋顏,何敢污聖賢之詞?」
啪一聲,他將折扇合攏,搖頭歎道:「妤是,你的歌聲如空山滴露,黃鶯出谷,婉轉動聽,莫非你自己不知道嗎?還有,一個人的美不僅僅是外表,內在更重要。如果內心強大自信了,平凡的人也會變漂亮的。你就是太自卑了!本王告訴你,」他上前,托住我的下巴,帶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眼神卻如蘊了天地精華和日月靈氣一般,帶著讓人沉醉的濃稠蜜意。
我的心砰砰地跳著,太多的傷害讓我不知所措,不知道他究竟要表達什麼含義,但我的理智卻清楚地告訴我,這樣不行!
「再平凡的人,只要自信起來,她的光芒是擋不住的。一味的隱忍,躲避,只會讓別人以為你懦弱,讓別人更深重的傷害你!你看到有誰為腳下踩著青草道過歉?人活在世間就必須奮發自強,這樣才能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如,愛情!你,明白嗎?」
我迷茫地瞧著他,忘了躲閃,他似乎說到了我的內心深處,可是一直縮在殼裡的我很難輕易地改變,尤其是,帶著這塊不美好的胎記。
我喃喃地說:「我怎麼配得他?我如沙粒,如繁星,他像大海,像太陽;永遠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澹台浩低下頭,唇離我極近,帶著強悍的男子氣息。
「天下的男子很多,何必選擇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他忽然如蜻蜓點水一般吻了我的唇。
看著我呆癡的表情,澹台浩揉了揉我的發,笑道:「這樣就很可愛,還有,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他壞壞地笑著擠擠眼。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豐富,驚訝,愕然,害羞,生氣……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忙遠遠地躲開,氣息不穩地嗔怪道。
他笑著搖搖頭,挑眉:「算了,一時半會是改不了的。不過,我現在有一個極重要的問題要問你。」
我撫了撫發燙了臉,故作平靜:「什麼問題?」
「你要我去救我皇兄嗎?」他盯著人認真地問道。
我一怔,隨即正色說:「你們是親兄弟,自然要憑力相救。除非你……」
他變了顏色,冷冷地瞧著我:「二皇兄和皇上也是兄弟,怎麼他們要拚個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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