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日子,如枯井之水,雖然無波,卻也有季節更替。
轉眼秋季便至,秋雨綿綿,一連下了數日方歇,冷宮潮濕漏雨,不免濕氣過重,棲蝶將冬天的棉衣拿出來晾曬。秋日的曖陽照在冷宮屋頂枯萎的黃草上,平添了幾份蕭條之意。
棲蝶一邊麻利地曬著衣服,一邊瞄了一眼遠處的守衛,小聲抱怨道:「這冷宮跟監牢有什麼區別?皇上居然將公主囚禁在這裡!如果梁王知道了,一定打得他跪地求饒,看他還神氣不?」
我快步上前,低聲斥道:「不要胡說!」
棲蝶嘟著嘴道:「公主,難道你甘心一輩子呆在冷宮?!」
我一怔,惆然歎息,是啊,我才十六,難道餘生的日子真要在這冷宮裡度過嗎?
還沒想完,突然聽到一陣喧嘩聲傳來,冷宮的門嘩啦一聲被推開。
不知道是誰又被關進來了?
這在沉寂如枯井般的冷宮果然是一件新鮮事,眾人照例跑了出來觀看熱鬧。
小蝶和我停止了曬被,疑惑地看著兩個侍衛拖著一個蓬頭散髮的女子進來。
那女子掙扎著狀若瘋狂地嘶喊著:「本宮要見皇上,有人害了本宮的皇子,放開我,放開我……」
從她的話裡,我品出了慘烈絕望的意味,或許,她也是後宮爭鬥的一個犧牲品罷了。
侍衛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濺起陣陣灰塵,污了她素白的宮裝和憔悴的容顏……
嬌弱的女子眼見大門要被關閉,奮力爬起來,連爬帶撲地走向門口,用力地拍門:「開門,開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淚痕將她滿是灰塵的臉上衝出兩道溝痕,露出芙蓉面容,此女竟長得如此嬌弱可人,只是不知為何卻被打入冷宮?
我想起澹台謹怪戾的脾氣,不禁搖頭為她歎息。
女子伸出長長的指甲,瘋狂地抓門,指甲寸寸斷裂,血,立刻從指縫中溢了出來……
這時圍觀的人俱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態看熱鬧,無一人助她。
大概,這些女子被長久地關在這裡,心裡已經失衡。
需要從別人的痛苦中來減輕自己的痛苦。
有人道:「這不是劉妃嗎?她不是一向很得聖恩嗎,怎麼淪落到這步田地?」
另一個冷笑道:「得寵的女子多了去了,得與失之間不過憑皇上一句話罷了,今天鮮花著錦,明日黃花顏凋,咱們難道見得少了?」
是啊,昔日芙蓉花,今日斷根草,以色侍他人,能得幾時好。
尤其是,要侍的是一個薄涼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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