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丫頭望著雨幕,左等右等都沒有人回來,便開始坐立不安。
突然發現人影,便連忙推開門,「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零丫頭,快,去準備熱水。」冷夜汐大聲說道。
「好,我立刻就去!」
「你去換一下衣服,免得感染風寒,她,你放心交給我。和詭他們呆了一些時日,即便不是什麼神醫,也至少沾了些神醫的氣息。」
展顏點了點頭,「那我去了。請你,不要向她提起我。」
冷夜汐滯了滯,點頭。
展顏脫掉自己的鞋子,鞋底一個洞,剛才又踩到了石子,真的好痛。
可是,他正在忙著處理玫妃的事,這些事,還是自己解決好了。
雨漸漸停了。
玫妃醒來,燒退,天已經快亮了。
看見冷夜汐,有些吃驚,但又有些安心。
那是烈兒自小的好友,原來是他,救了自己。
可轉念又想到烈兒氣自己騙了她十幾年,便又覺得有些傷心。
「只是受了點驚,燒也已經退了,沒什麼大礙。」冷夜汐說道。
「謝謝你。」
冷夜汐道:「我已經送了信給烈,你很快就能回去了。」
玫妃的手指忽而顫了顫。
——母妃?你其實,只是我的姑姑嗎?
多麼絕望的一句話。
每一次想起來,都會覺得心如刀割。
當年,也是這樣下著雨,彷彿永遠不會停的樣子。
她與哥哥的妻子甄一同受孕,自己卻早產了兩個多月,生孩子最忌諱早產,不足月很容易夭折,偏偏又是女嬰,一副病態,羸弱地彷彿下一刻就會死去。
那日,剛巧她在上官府,宮裡無人知曉此事。
哥哥為保她的地位,讓她暫時不要將生產的時候說出去,假裝胎兒還在腹中,先將女嬰送去叫一個高僧撫養。
這樣撐了兩個多月,甄終於生產,沒想到居然是兩個男嬰,哥哥大喜,將其中一個抱來,讓她假裝生產,在同日誕下男嬰。那個孩子,便是烈兒。
她終日思念自己的女兒,哥哥讓她不要節外生枝。
次年,甄又生下一名女嬰,可惜連一聲都沒喊出來。
哥哥憐惜自己的妻子,便將孩子抱給那撫養自己女兒的那高僧,想著她早產兩個月多也可以活下來,說不定自己的女兒也可以。
誰知,那女嬰還是早夭。
於是,哥哥便將她的女兒抱回來,那時,女嬰雖一歲有餘,卻還是像個初生的嬰兒。
甄或許是猜到那並非自己的女兒,哭了數日,卻終究還是將真相嚥下去了。
那年,哥哥遣散了所有家僕。
沒過幾年,甄還是去世了……
玫妃回過神來,心痛的感覺真實到了極點,彷彿一切都正在發生。
這樣的噩夢縈繞著她,數年都沒有消散。
她整日祈福,卻還是無法淡去那段記憶。
此次本想要去為宮影烈祈福,也想讓神寬恕自己的罪。
卻沒有想到半路遇到這樣的事。
是神都不預備寬恕她了吧。
想到這裡,她的淚水掉落下來,尊貴如她,何嘗在別人面前落過一滴淚水。
冷夜汐並不知情,猜想是因展顏的事情,兩人鬧得不太愉快,所以玫妃出走什麼的。
淡淡寬慰了一句,「我從不羨慕別人擁有什麼,但是,我卻一直很羨慕烈擁有你這樣完美的母親。」
不會丟棄他的母親。
不會嫌棄他的母親。
視他為己出的母親。
珍惜他,愛護他,將所有的愛都給他的母親。
玫妃緩緩抬頭,看向那矜貴而倨傲的少年,失聲。
「你給他的,是無人可以替代的。若你珍惜他,請也珍惜自己吧。」
說著,冷夜汐離開了房間,替她掩門。
多麼淡漠的一句話。
可是,以前的他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
是誰,曾經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是幽月吧?
是那個人,對以前一直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也不愛惜自己的生命的他說——
你喜歡她。
那麼,你給她的,便是這世界上任何人不可替代的。
若你珍惜她,不想讓她受傷。
那麼,請變得強大。
那以前,請先珍惜你自己。
只有你健康,強大,才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保全她。
其實,雖然他表面冷冷的,但他是真的很感激詭和幽月。
是他們,將她帶回到他的身邊,給他一次後悔的機會。
冷夜汐站在門口,失神了一會兒。目光裡有溫柔,也有淡然,有讀不懂的喜怒哀樂。
邁步,朝著展顏的房間走去。
「展顏?」他在她門口,敲了敲門,「她已經睡下了,並沒有大礙,你呢?」
「我沒事。」展顏連忙隨便包紮了一下,穿鞋子進去,可是,包紮之後,腳更腫了,鞋子根本穿不下去。
「我進來了。」冷夜汐說道。
「啊!不要!」
可是,他已經推門進來了。
「你淋了雨,大概也有點風寒,我熬了薑湯,你先喝了。」他說著,朝她走來。
她臉色蒼白,不知要說些什麼。
想她許是在尷尬與玫妃重逢,他四兩撥千斤,「她沒有大礙,我也已經通知人來接她回去。」
「什麼?你通知他了?」展顏猛然脫口。
突然一陣尷尬。
他剛才,似乎並沒有說是通知了誰。
終於還是他先開了口。
「嗯,通知了。」他說。
「我要走了。」
「什麼?」
「我立刻走!馬上走!」展顏一邊說著,一邊已經一瘸一拐地開始收拾包袱。
「你不想見到他?」他的聲音很低,很低,很低……
展顏的動作微微頓了頓,「我已經死了。」她說:「不管是在世人的眼裡,還是在他的眼裡,或者是我的眼裡,以前那個展顏,已經徹徹底底死掉了。」
「我明白了。」他輕輕說道:「我們立刻就走。」
「真的?」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他並不接口,而是利落地走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雙肩,將她按到床邊,坐下,俯身,替她脫鞋。
「你做什麼。」她這才反應過來,閃躲。
卻被他按住了。
「受傷了怎麼也不吭聲。」他皺著眉說道。
方才就覺得她走路有些瘸拐,怎麼她自己說沒事,他就真的覺得沒事。真該死!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被他這樣握著,她覺得臉頰好燙。展顏連忙說道,想要將自己的腳伸進去一些,脫離他的手心。
「你再說沒事試試看!」他冷冷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