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少年雖看不清表情,但卻有著莫名出塵的氣場。
四周的樹葉和風聲都因為他的出現而變得悄無聲息。
從容、淡漠、靜冷,又有幾分捉摸不透的玩世不恭。
好強大的氣場。
好熟悉的背影。
展顏忽而失了神,如初見他時,忘記了言語。
卻見他朝著她走來,腳步輕緩卻有力。月光將他頎長的身影倒影在地上,拉長,再拉長。
那從天而降的少年一襲白衣飄然,宛若天上的仙子,美麗不可方物。
「果然是你。」居然是那少年先開了口。
展顏回過神來之時,他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比她高出許多,身上好聞的香氣繚繞在空氣中,繞進她的心扉。
這是她第三次與他邂逅。
在這黃昏的巷口。他皓白的肌膚如梨花般美麗,纖長的手指撩起她的青絲,唇角浮現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有一些慵懶,令她,沉迷。
「夜深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莫非已經逃出王府?」她沒有出聲,他又追加了一句。
「那麼,便是和他失散了?」他美麗的眼瞳浸著月光,溫柔了年華。
展顏的唇微微張翕,好不容易才叫出他的名字:「上官謹楓。你怎麼會在這裡?」
「凝兒深夜未歸,作為哥哥,自然該擔心她的安危了。」上官謹楓這樣說著,語氣裡卻聽不出溫度,柔和的笑了一下,他問:「現在是不是該輪到你回答我的話了?你喜歡他嗎?」
「喜歡誰?」展顏驟然抬眸,剛好對上他的眼瞳。
他的眼底散發出的光芒那樣美麗而清冷,明明是笑著,她卻總覺得沒有溫度。
沒有溫度。
亦如那一次,他忽而將她的腦袋按在他的懷中。她沒有感覺到他的心跳,也沒有感覺到他的溫柔,只覺得,他的心口好冷。比死還冷……
為什麼,他的心口會這樣冰冷。
「凝兒果然是和他一同出去了麼。」見她故意裝傻,他也懶得再問,上官謹楓轉了語調,淺笑一下,「那麼,你還打算留下來嗎?深夜讓自己的女人去尋他,他卻和其他女子一同出遊,這樣的人,你也在迷戀麼?」說到後來,他的聲音一點點冰冷起來。
他似乎很不喜歡宮影烈。甚至說得上討厭。討厭到只要說起他,過不了五句話,絕對會流露出對他的厭惡。
展顏實在不知道他到底不爽宮影烈哪裡。
但她知道,這樣的上官謹楓,她惹不起。
「說來話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和我一起找吧。」她說。
「你喜歡他,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
「……我沒有!」反正和他解釋也解釋不清。
「東方展顏,我本以為你和其他女子不同。看來,是我看錯了你。你也不過如此。你也喜歡他。」
展顏皺眉,看著那一點點變得冷漠的少年,卻不知道有什麼遺失在了他那冷漠的眼底。
那樣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對她說話。上一次,他最後只用了一句玩笑帶過。今日又提,莫非,她還能當做玩笑麼?
「也許,我真的有一點喜歡他。」展顏緩緩說道:「但是,但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是沒有錯的。」
「所以,你果然喜歡他?」
「沒錯,可是……」
「那麼,我們就是敵人了。」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什麼?」
「凡是喜歡他的人,我全部都討厭。所以——」他說著,居然又笑了起來,緊盯著她的臉,伸手為她舒展眉心,聲音卻冷得像冰:「我也討厭你。」
「你就,那麼討厭他嗎?」
「不,展顏,我現在,更討厭你。因為你給了我希望,又毀了我的希望。你本來不喜歡他的。我以為,你不會喜歡他。可是,連你也喜歡他,嗯?」
他半真半假的與她對話,她聽不出究竟哪句是真,但她卻知道,他說的討厭,攪亂了她的心。
她不喜歡,不,應該說很討厭。
她討厭他對她說那些話。
她討厭他說討厭她……
誰都不會喜歡別人當面這樣說的吧。展顏想著,盡量壓制自己內心的不快,「那麼,你找你的凝兒,我找我的宮影烈。各不相干。」
展顏說著,掠過他,朝著巷子外面走去。他的手指一伸,輕易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舉過頭頂,認真地看著她的眉目,卻不知到底是在用什麼樣的情緒在看她。
「為什麼呢展顏。」他突然這樣說道:「我剛剛才開始有點喜歡你。」
為什麼,你卻要喜歡他。
本想甩開他糾纏的展顏忽而大腦短路,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瞳孔。
他說——我有點喜歡你。
她永遠都不知道他說的哪句話是真的。
但她卻知道,自己的心跳是真的。
那一刻,她忘記了掙扎。只是不斷地放大瞳孔,再收縮,彷彿無法將他的告白消化掉。
他卻忽而笑了起來,笑得漫不經心,淡淡鬆開了展顏的手腕,「你有時,太笨。」
「哼!就知道逗我開心。」展顏口中這樣說著,心跳卻變得更加亂了。她就說了,這個人每次都莫名其妙,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
「因為你的反應總是很有趣。」他這樣說著,緩緩別開了眼,「東方展顏。」他這樣喚著她的名字。
明明不是她的名字,明明,他叫的這樣生疏,卻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那就是她。他在叫著她的名字,用他最最認真的表情和語氣,「他最終還是會娶凝兒,你還是決定留下來嗎?」
展顏的心口驟然生疼,卻又連忙說道:「他會不會,你說了不算。」
「沒那麼簡單。」他說:「我只是不想你受傷害。」
「你說的每一句話都當不得真。」展顏將頭別到一邊。
「你只知道我說話當不得真,卻不知道有個人,連心都不是真的。」
「那是你的偏見!」
「那麼,你就當做這是一句玩笑罷。我與你賭一場如何?」
「哦?你要和我賭什麼?」
「那是他的宿命,絕無可能更改,他會娶凝兒。」
「他不會!」
「所以,就這樣賭吧。」上官謹楓說道:「如果有一日,他娶了凝兒,那麼,我要你跟我走。」
「如果有那麼一日,我跟你走。」
「展顏,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那一日,我定然會帶你離開。」上官謹楓說著,飛身,越過了圍牆。消失不見。
他的最後一句話,緩慢地漾進了展顏的耳朵:「看來,他們現在果然正趕去廟會。她既和他在一起,那麼,我便不再去了。你一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