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秋高氣爽、日頭正濃。
休養了數日,身子差不多大好的蘇毓婷在兩名宮女陪同下,出來這御花園散散心。
可巧就在拱橋上碰到了正在賞菊的司馬明玉。
兩人本就冤家對頭,今日狹路相逢。
蘇毓婷笑著迎上前去,「皇后娘娘。」
司馬明玉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蘇妃今日這麼有興致啊,這身上的傷,難道都好了?」
「托娘娘洪福,好的差不多了。」蘇毓婷昂著下巴,神情有點驕傲,「昨日皇上已經來看過臣妾,太醫也說,臣妾的傷,沒什麼大礙。」
「噢?」司馬明玉的唇邊勾著陰陰的笑,「這麼說,皇上已經消氣了?妹妹這招,在上清宮外長跪不起,一日一夜日曬雨淋的舉措,果然惹來皇上的憐愛呢。」
「娘娘,人家那是高招,頭兒先的就在皇貴妃娘娘的鳳鸞宮外叩足九百九十九個頭賠罪了,之後才去的上清宮罰跪,才使皇上消了那口氣的。要不然,哼,可難說……」采荷在邊上吹著冷風。
「哎喲,這怪不得,蘇妃你頭上還包著這麼厚的紗布呢,呵,呵呵。」司馬明玉笑得猥瑣,好像真是剛剛才發現蘇毓婷額頭上的繃帶,「怎麼樣?這臀部的傷好了,這頭上又傷著了,那就在毓秀宮裡好好養著唄,偏生要出來惹眼。」
「臣妾頭上的只是小傷。」蘇毓婷俏臉微微一黑。
「本宮這是叮囑你,別偷雞不成蝕把米。你呀,可要好好在意留神你那張臉,保不準哪天毀了,聖上可就不會再多看你一眼嘍。」司馬明玉甩著手裡的絲帕,一手伸給旁邊的采荷。
采荷弓著背,攙扶著那位架子端得正正的主兒,緩步走過蘇妃身邊。與蘇妃手下那兩名丫頭錯肩而過的瞬間,采荷一個陰冷的眼色遞過去,那兩丫頭立刻會意地點了點腦袋。
蘇毓婷不服氣地扭轉頭,衝著皇后叫道,「不會的,皇上是喜歡我這個人,他才不會在意我的臉呢。」
回給她的,是司馬明玉那聲淡淡諷刺的冷笑。
「娘娘,不用理會皇后。她那個人最會嫉妒人了。她只是看娘娘你得寵,才會處處針對。」
「就是。娘娘你還記不記得,跟您同一批入宮的杜才人呀。她呀,就是因為前段日子在御花園裡假裝和皇上撞上,被皇后窺破她的伎倆,這幾天,一直沒看到她,估計又是被皇后偷偷弄沒了嘛。」
「不會吧。」蘇毓婷心驚肉跳地回頭看她們,「她以為她能隻手遮天啊。」
「現在司馬家勢頭正旺呢,連皇上都要賣司馬大將軍三分顏色,娘娘,咱們以後小心就是了,別跟皇后對著幹。」
「這倒是。」蘇毓婷點了點腦袋,想必是想到自己老爹跟別人的爹沒法比。
三人走上一條高低不平的石子小路。
一旁的宮女頭一歪,朝著另一個使了個陰毒的眼色,那人會意地伸腳一勾,先頭那個假裝去扶,實則用力推了一把,同時驚聲尖叫,「娘娘!」
蘇毓婷猝不及防,噗通一個狗吃屎跌得淒慘無比。
柔嫩的小臉被堅硬的小石子狠狠地刺痛了,一道厲聲尖叫滑過長空……
「叩見皇上。」
一屋子的婢女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
凌公公給他捲起簾子,楚慎面無表情地負手來到蘇毓婷床邊。
太醫躬身行禮,「皇上,蘇妃娘娘的臉……就算治好了也會落下永久的疤痕。」
楚慎冷冰冰的視線落在蘇毓婷半張磨碎的小臉上,停留一瞬,驀地移開目光,很是嫌棄地扭過頭,邁步便走。
蘇毓婷驚恐無比地睜大眼,連滾帶爬地從床上滾下來,一把抓住他的腿,被拖行了幾步,「皇上,皇上,不要走,皇上,皇上,臣妾也不想的,皇上,臣妾可以醫好的,皇上。」
「沒用的東西。」楚慎回頭瞪了她一眼,猛地甩開他,氣沖沖道,「回宮。」
「擺駕回宮!」凌公公與兩名侍衛立刻上前擋著哀哭嚎叫的蘇毓婷,「娘娘,請好好休息。」
「皇上,皇上不要皇上,皇上,臣妾一定會養好傷的,皇上……」蘇毓婷肝腸寸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空氣驟然一冷。
蘇毓婷瞪大眼,看著慢步而入的皇后,傻呆呆地坐在那裡都忘記行禮了。
「嘖嘖嘖嘖。」皇后笑著看她的臉,撫掌道,「精彩精彩,本宮剛剛告誡過你小心留神保護你的小臉,哪知你就這麼不小心。回頭就有現世報,呵呵呵,嘖嘖嘖嘖,多可憐呀,好好的一張俊秀的小臉,弄成這樣子,哎喲,本宮給你擦擦。」
「啊!」這狠狠的一抹,疼得蘇毓婷尖聲歷叫。
「是你,是你做的,你這個心狠毒辣的婆娘!你會不得好死的!你會不得好死的!」蘇毓婷厲聲大吼,神情扭曲的駭人。
司馬明玉狠狠一巴掌揮在她臉上,「本宮會壽與天齊!本宮會陪著皇上一生一世!至於你!會過得比螻蟻還淒慘!得罪本宮,是什麼下場,你很快就會知道!」
她一把掐住她哭得凌亂的小臉,「本宮已經毀了一張比你精緻一萬倍的臉,就不在乎再毀你一張。將來,即使有第三張第四張無數張差不多的臉出現,本宮同樣會一併毀掉!賤人!」
扔開哭得氣都透不過來的蘇妃,司馬明玉冷笑,「蘇妃娘娘容顏盡毀,以後有心也無力再服侍聖上,常公公。」
「奴才在。」肥頭大耳、老皮直皺的老奴立刻湊上前來,諂媚地仰望。
「這蘇妃娘娘,以後也用不著這麼多人用不著這麼大的地方了。你身為內務府總管,好好給她安排個去處吧。」
「奴才遵命。」常公公立刻站直身子,睥睨了蘇妃娘娘一眼,從鼻子裡不恥地哼了聲氣兒,「蘇娘娘,以後,您就搬去斜陽殿安住吧。」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啊!」斜陽殿那個鬼地方,與最冷的長春宮毗鄰,與冷宮也相差無幾了。她不去那個鬼地方,她才不去那個鬼地方,去了那種地方,以後還怎麼見皇上?還怎麼見她朝思暮想的皇上?
「由不得你!」常公公那個老刁奴一根手指頭戳到她的鼻頭上,「來人,奉皇后娘娘懿旨,即刻請蘇娘娘入住斜陽殿,好生看守。」
「我不去,我不去啊,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皇后!你這個賤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這個賤人!你害我毀容!你害我!是你害的我,我要去告訴皇上,我要讓皇上治你的罪!皇上,皇上!……」
「堵上她的嘴!」
常公公用一塊不知道什麼髒布狠狠塞進她的嘴裡,將死命扒著地面,拚死掙扎的蘇娘娘拉了出去。
「跟我作對?」司馬明玉嘲諷地低訴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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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嘛?」一邊擦著上清宮長廊紅柱闌干,一邊小聲討論的兩個小宮女,鬼鬼祟祟不時望著宮裡來去的姑姑與太監,縮了縮肩膀,不敢太高聲交談。
「嗯,蘇娘娘毀容失寵,皇后娘娘趁機便把蘇娘娘關入斜陽殿去了。我聽說斜陽殿住過不少發瘋的妃子,好像還死過人呢。」
「哇,那就不跟冷宮差不多。」
「嗯,進去的人,不死都瘋啊。」
「好可怕啊。」二人擦到窗外,一揚腦袋,同時怔忪地張開小嘴。
靠著窗的軟榻上,暖暖的陽光灑在一襲水藍色的華衣上。俊秀的男子懷裡緊緊摟著一隻粉紅的小豬抱枕,闔目睡得深沉,烏黑綿長的絲發半垂在扶手上,拖曳到地上,微微飄蕩。
兩個小宮女齊齊嚥下一口口水。
「皇上……」
「菊仙你幹什麼?」右邊那個猛扯住左邊那個伸出去的手,「別驚擾了皇上,那可是死罪。」
「皇上睡得這麼熟,不會醒的。」叫菊仙的小丫頭不聽勸阻,伸手撫上楚慎沉睡的臉。
「皇上好俊哦。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俊的男人。」菊仙豆腐吃個不停,眼睛裡還流露著不切實際的嚮往,「你說要是可以伺候皇上有多好呢?」
「你想都不要想啊!別做白日夢了!我們是什麼身份?還敢伺候皇上?」另一個小宮女嚇得臉色發白猛扯她的手,「快走吧,要是給皇后娘娘看到,那可是殺頭的。」
「皇后娘娘才不會在這個時候來呢。你看這裡一個人都沒有,走我們進去。」
「你瘋啦?」另一個膽怯地直搖頭,「要是皇上醒了,一定會把你推出去砍了。要去你自己去,我,我去別的地方做事了。」
言罷拿起小桶急急忙忙跑走了。
「切,膽小鬼,又沒有人。你不去我自己去。」菊仙壯著膽子溜進寢殿,半蹲半跪在楚慎榻前,近距離貪婪地看著俊美的容顏。
「皇上,讓奴婢伺候你好不好?」菊仙伸手撫著他的臉,目光直流連在他微抿的兩片薄唇上。蒼白而沒有血色滋潤,原本該是多麼性感富有誘惑的唇呢,假使可以被這雙唇深深吻住……
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大著膽子挪近他,嘴唇慢慢貼過去,一點點一點點地靠近。
皇上淡淡的氣息,好吸引人,他的唇……
「你在幹什麼?」猛地,整個身子被人往後用力地拉扯去。
「彭!」一聲巨響,落在地上,跌得四仰八叉,全身骨頭都疼,她驚懼地抬起眼,望著一臉烏黑的司馬明玉,「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