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春末,天氣已一天比一天熱,漸漸有了些夏日的味道。
王府在水閣前搭了張高台,正對冬暖夏涼的雕花閣子,眾人可將高台上的戲子們看得清清楚楚,盡收眼底。
水閣周圍植滿了蓮,朵朵含苞待放,一片綠意蔥蘢。
成王妃說王爺喜歡蓮花的孤傲冷清,亭亭於水中,別有一番值得人欣賞的風情韻味。
下人們早早準備豐富的茶水點心,成王妃陪著笑與皇貴妃等人坐在閣子裡說話,家長裡短的,也都是些婦人間的閒話。
「怎麼不見德妃娘娘呢?」成王妃過了好一陣子才發覺德妃沒在嬪妃中間。
「娘娘身體抱恙,在德翔宮內休息,沒跟著我們出來。」倪妃淡淡說道。她自然不好說,德妃娘娘是給皇帝禁足的,一個月之內不能踏出德翔宮半步。
「妾身聽說,太后大葬的日子,定在三日後?」
「嗯。」倪妃淡然地點了點頭,沒再搭話。
成王妃呵呵笑著,便將話岔到別處去了。
說實話,對聽戲這玩意兒,沁兒小妹妹真是半點沒個興致。
那堆人在上頭咿咿呀呀半天,她一句話都沒聽懂!眼瞧別的貴人嬪妃們,好像都聽得津津有味,她也不好過於表露她的無知,咳咳,便愣是強打著精神去聽。
半個鐘頭後,她瞌睡的放棄……
猛拽身邊蘇必春的手。
蘇嬤嬤那是忍著笑,一早就發覺這皇貴妃小傢伙完全沒半點想聽戲的欲-望,便扶著她起身。
她一動,其他人也紛紛起來。
「你們坐著吧,本宮到處走走透透氣。」坐得太久,渾身感覺不舒服。
「是是,娘娘有了身子,坐得久是要起來走動一下。妾身陪著娘娘四處逛逛吧。」
「呃那倒不必,有蘇嬤嬤陪著,本宮隨意逛逛,片刻就回來。王妃不必陪同了,和倪妃姐姐華妃姐姐說說話吧。」
「姐姐,我陪皇貴妃四處走走,姐姐請放心。」陸二姑娘忽然站起說道。
成王妃這才點點頭,「好吧,那妹妹你可要小心跟著皇貴妃,不可出任何岔子。」
「是姐姐。」
其實沁兒根本不必任何人陪同,但既然主人家開口了,她也不便過於推拒,免得又讓人說孤傲難相處。
陸二小姐今日一身淺紫,依然是那副不俗的相貌,作少女打扮,烏髮打理的絲絲縷縷舒坦又乾淨,發間仍舊是那支極其簡約的木簪,清貴出塵,自有一番逼人的靈氣。
這個女子挺擅於打扮的,樂於將自己的好相貌加以雕琢點綴,讓最簡單最完美的她呈現眾人面前,那份心思實在可貴。
不似沁兒,從來就沒對這些上過心。她是懶得花這份心思,也沒什麼人指望這小懶鬼能有閒心情琢磨著取悅男人,她有那個美國時間,早瘋出去玩耍了。
「想不到您竟是皇貴妃姐姐。那日在酒樓相遇,淺淺真是眼拙,還望貴妃姐姐見諒。」陸淺淺姑娘細聲細氣地說著話,那聲音捏在喉嚨口,朦朦朧朧軟軟膩膩的,若不仔細聽,還真聽不真切。
沁兒小妹妹直來直去慣了的,還真不習慣與人這般說話。要她跟她那般,文縐縐,把個聲音憋在喉口,不高半分不低半分,嬌嗲的恰到好處,她特麼的還真是……很難做到!
這恐怕沒有多年來累積的功力,是不夠達成此番爐火純青之地步的。
其實沁兒也不必刻意偽裝,她本就得天獨厚有一把好嗓子,世上最嬌軟動聽的聲音莫過於此。一喜一嗔、一顰一笑,總是那麼惹人注意。
「不知者不罪,陸姑娘不必歉疚。」沁兒淡淡地說話,心底不懂,這陸淺淺為啥要叫自己姐姐。
她聽人叫姐姐就覺毛骨悚然。
她明明還未足十六,比她們都小一截,還一口一聲的姐姐,聽著就意味不明。
難道這陸姑娘真屬意皇帝?
要不然她幹嘛口口聲聲叫姐姐叫那麼動聽?
她聽人叫姐姐就想發火!心裡愈發厭惡這個陸二姑娘,直覺這女人不簡單,凡事還是小心點好。
這麼一思量,沁兒面上的表情更為淺淡,對陸二小姐的態度也愈加疏離。
陸淺淺心細如塵,很快便發覺皇貴妃似乎不怎麼喜歡自己,陪著她沿偌大的荷花池靜靜地走了片刻,也知趣地沒再出聲。
其實她心裡是有疑問的,幾次想問她,那日在酒樓撞見的與皇貴妃在一起的是不是皇上,見她神色淺柔不願說話,便幾次將這話吞回肚中。
心底多半有了答案,神思便開始渺渺。
原來那個俊逸若仙、驚為天人的男子,竟就是當今皇上。
那麼皇上一定也聽說了自己的善心大舉,不知道皇上對她有什麼看法呢?會不會覺得她很特別。會不會在心裡對她有一絲好印象?
那日見他舉止溫柔露骨,對皇貴妃很是疼愛,以後會不會也這樣待她好呢?
要是能有一半的好,自己也就心滿意足了。
父親說不能強求太多,一切還得看機緣,能不能入宮,半是人為,半是天意。
想的多,小臉便不由自主地紅了,心裡暗暗地自己勾勒想像,覺得前景十分之美好。
她從小就被父親教導成一名中規中距的大家閨秀,很少出門,多半都是家中呆呆,成王府陪陪大姐陸娉婷,一個女人家沒什麼主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一切都是依照父親的指示行事,包括每月一次的善心贈給,也都是父親策劃的。
圖的只是博取一個孝柔可親的雅名,而事實證明此舉不錯,流傳於京城的好名聲已經傳入太妃娘娘耳中。
其實她是很不喜歡與那些髒兮兮的窮人在一起的。
每次看到他們臭烘烘的蹭過來,手上一把泥,身上一股子臭酸味,她心底就極不高興,百般忍著才沒當場發作。
耳邊恍惚傳來皇貴妃嬌軟的聲音,「見過王爺。」
「見過皇貴妃。」清爽的笑聲,是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