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秘史【完結】 妖嬈嫵媚惑眾生 想要她,卻無法動她分毫!
    李世民(番外)

    夜半正是好眠時,晚風微涼,透窗而過,昏昏沉沉,思緒飄搖,不知所尋,半夢半醒。

    心神恍惚,似見一片月華如水,梅影婆娑,在窗欞之上,映下斑駁的痕跡。寒風輕曳,飛雪翩翩,枝椏沙沙,仿若一名女子在低吟淺唱,流瀉出無限的寂寥與惆悵。

    困頓之中,猛然驚醒,撫額四望,亦幻亦真。

    我再也無法入睡,起身來到梅苑。

    一樹白梅,潔白花瓣,羞顏才開,薄如細絹,晶瑩剔透,寒氣襲人的美艷,另人心怡神浮,那是再好的畫師也描不出的香韻。

    她依然冷冷地向我吐芳,幽香徹骨,不肯低頭地傲然盛放。她在掙扎中疏離,是落入人間的仙子,凡俗的塵世中沒有一雙手,配得上觸碰她。

    獨枝怒發,陰陽兩隔,冰冷無情,心愛的另一朵在生之彼岸。

    她似是從我心中長出,枝葉籐蔓滲入五臟六腑,扎根太深,一拔就牽心動肺,痛入骨髓,鮮血淋漓。

    幸福時光如此短暫,只一瞬,已成追憶。

    惆悵、黯然、孤寂、空白……種種心緒,在微暝的夜幕中靜靜地、悄悄地、鋪天蓋地地淹了上來。

    那已遠去的一縷幽魂……昔日的音容笑顏,已化作裊裊煙塵,遠逝了罷。

    我只記得,也只能記得,她最純最美的模樣。

    風明。

    日月光華凝結而成,她是如風的女子,任何人、事都不能牽絆住她,除非她自願停留。

    她是一個我永遠也無法看透的女子,聰慧、狡黠,有著一雙看透世事的慧眼。她的笑令人沉醉,卻並非明媚如日,而是如風一般掠過。

    她永遠不會如無垢一般溫柔寧靜,但她的光彩,獨一無二。

    凜冽、肆意、狂放、卻又蕭索,風捲殘雲,她便是如此地張揚著自己。只是所到之處,不知又吹皺了誰的一湖心池。

    她想成為我唯一的女人,而我卻給不了她唯一。

    在晉陽,我第一次放她離去,心如刀割。

    她來去自如,天馬行空的來,意縱天高的馳騁。沒有牽絆、毫無顧忌,是一縷真正自由的清風。

    而我,魂牽夢縈,朝朝暮暮,卻終歸不能被時間衝散帶走,反而變成了揮之不去的枷鎖,一夜熬白了少年頭。

    但,亂世烽煙,群雄逐鹿,兒女情長,便英雄氣短,月下是誰沙場縱橫,風中是誰興歎古今?誰曾指天笑罵:「捨我誰堪誇?」

    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必能濟世安民,做一番掀天揭地的事業,我依然記得,我仍是我——李世民。

    晉陽起兵後,數年間,我率兵攻克長安,破薛舉、薛仁果。父皇廢楊侑,稱帝,國號唐,封我為秦王。

    我北征劉武周,與宋金剛交戰,雙方相持於柏壁,宋金剛因糧草不足而撤退。我不懈而追,一日一夜之間急行軍二百餘里,終於在雀鼠谷追上劉軍主力,唐軍殺敵上萬,劉軍最終大敗認輸、落荒而逃,關中震動。

    我隨後領兵出關進攻王世充,圍困洛陽,唐鄭之戰正式開始。

    何懼千刀加身,只恐功業不成,大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我是可為國事和軍務廢寢忘食之人,但人非草木,焉能無情?

    明……這個名字,在我心中仍隱隱作痛,如同夜月,清輝不減,欲近還遠,欲愛不能,欲離不忍。每每重溫,依然刻骨銘心。

    大丈夫身逢亂世,血雨腥風視若無物,唯一私情卻緊緊放在心中。

    就在此時,我得到關於明的消息。

    江都兵變,楊廣被弒,宮中無數財寶,為宇文化及、宇文成都所奪。而宇文父子先後被殺,卻留下一張藏寶圖。世人盛傳,那圖便在明的手中。

    我又驚又喜,派人四處打探,卻始終無任何音訊。

    我心急如焚,卻又束手無策,明如今已身處漩渦之中,成為各路人馬爭奪的焦點,隨時有性命之憂。

    若早知有今日,當日我是絕不會放她離去。

    馬邑的商人帶來一匹絕世好布——「耀光綾」。我毫不猶豫地買下,我從未見明身著女裝的模樣,若她穿上這耀光綾,必是搖曳生姿、顧盼神飛、驚為天人吧?

    殺氣凜冽,劍光冰寒,有刺客潛入營帳。

    她衣袂如蝶翻飛,黑巾蒙面,唯一雙盈盈翦瞳依舊沉靜如水。

    明……只一眼,我便知是她。

    血亮的劍光刺痛了我的眼,急劇的滲血後只是空虛。

    明,我終於等到了你……

    我凝望著她,心中無半絲怨恨,有的僅只是自始至終未曾更改的溫情。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亦不曾更改,無怨無悔。

    所以,這一切的到來,我並沒有猝不及防,只淡然地看著她,一切的凡塵宿事皆拋逐腦後,均已無關緊要了。

    我最終傷重昏厥過去,依然無法抓牢她。

    我拖著重傷未癒的身子,蒼茫地看著洛陽城外瀰漫了半天宇的滾滾狼煙。

    這場早早意料到的戰爭已持續了數十日,比我預期之中堅守得更加持久。

    明此時必定是受制與王世充,這令我不得不加快攻陷洛陽的腳步。

    千里追殺更像是一場我自己的孤軍奮戰,風刀霜劍嚴相逼,耳聽八方,眼觀四路,絕不放過眼前一絲一毫的細節,一有空隙就立刻撲上,扭轉局勢。

    最終成敗一局,押上了性命的賭注,明仍是我最後的羈絆。

    秦瓊卻將她帶回來了。

    她盈盈獨立,轉身、回眸,仍是那張倔強無暇的絕色容顏,冰肌玉容,亦是銷魂蝕骨。眸光流轉,如珠光閃耀,旋即黯淡。素帶白衣,如梅如雪,七尺長髮,如稠如緞,似很近,又似很遠。

    「世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她溫順地依在我的懷中,蒼白的面容上漾著窒人呼吸的苦澀笑靨,眸底泛著凍徹人心的清冷。

    我從心中恐懼她的眼淚,即使怒髮衝冠也捨不得傷她一絲一毫。

    「明,別哭,別哭……」我深歎一聲,溫柔地撫著她的長髮, 「到我身邊來,一切都過去了,往後由我親自守護你……」

    兩行清淚無法自抑地墜淚成珠,斷線珍珠般滑落她如玉的臉頰,滴散至我撫向她顫抖眼睫的冰涼指尖,那淚緩緩流淌,打在我的胸膛上,浸透了我的衣襟……

    我將她攬進懷裡,低幽輕歎。愛恨不明、悲喜難辨。

    這個如風女子啊,若是解語應傾城,任是無情也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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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事毫無進展,形勢卻愈發嚴峻。我出營帳巡視,經過洛陽城外時,我忽然勒住馬匹,不言不語地抬頭望著洛陽矗立在夜幕中的高高城牆。

    一代梟雄李密也曾被拖垮於這座城下,而我呢?洛陽久攻不下,若說我心中完全沒有氣惱與無奈,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眸光一轉,我望見山下那一處寧靜的村落。

    素雅的農家小院,窗臨曲水,門對青山。梅樹含雪怒放,風雅至極,幽淡馨香,花蕾欲動,淺笑輕顰,嬌嫩含羞,風情韻致儀態萬千。

    若是明見到此美景,定會歡喜非常,不捨離去吧?

    回到營帳,便見她一身單衣、揚唇淺笑,寂寥地站在雪地上,望著那一樹的梅花,嬌小的身軀在隆冬的肆虐下逕自瑟縮,顫抖得如風中紛揚如絮的飛雪,美得那般憂傷。

    仿若天地都在彈指間黯然失了色,我竟有著一瞬間的心神恍惚。

    扯過披風裹住她,抱她回營帳。

    將她放在榻上,脫下她的靴襪,露出那一雙創痕纍纍、凍得青紫的玉足。

    凍瘡生得如此嚴重,又長久地立在雪地上,想來那疼痛定是深入骨髓。如此疼痛,恐怕大男人都無法忍受,而她竟一聲不吭。

    我單膝跪在她面前,張開大掌合住她一雙小巧的玉足,輕輕替她搓揉取暖。

    她微微一愣,不發一語,笑意中有幾分欣喜,亦有幾分淒然,清冷的眸子只定定地望著我。

    我卻是坦然,男兒膝下有黃金,只因未到該跪處,深愛刻骨,為她付出便是理所當然,何必有屈辱與不甘?

    待她的腳回暖後,我便擁著她躺到榻上,用自己結實的身軀密密實實地圍住她。

    她乖順地依進我的懷中,閉眼入睡,我們炙熱的呼吸逐漸糾纏在一起。

    在我懷裡,她十分安心,對我是全然的信任。而我,在如此的肌膚相親中,情慾像火一樣燒得我體無完膚,我卻不曾佔有她。

    翌日,我帶她她來到深山中的一處溫泉中。

    「這裡居然有溫泉?!」她驚詫莫名。

    這些日子她在營帳中,天寒地凍,無法沐浴,我費盡心思,才覓得此處。

    她脫下外袍,咬唇看了我一眼,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卻依然地立在原地,並未離去。

    她咬牙,一步一步地往湖裡走,猛地掀起長袍,向我兜頭罩下。

    待我揭開遮蔽視線的長袍時,她已褪下了所有衣物,走入泉中。

    她似乎不在意我的注視,伸手汲起波光粼粼的水泉,輕輕梳洗著長髮,烏黑的長髮散開在湖中,青絲絞著水流,稍稍一動就泛出水波般的浪。

    在朦朧月光映照下,她的身影看得並不真切,彷彿是月影的凝結,虛幻得宛如月中下來的幻靈。

    她的美,是一種疏影橫斜、暗香浮動、撩撥心頭情緒,可以感覺卻不可言狀、莫名的美。

    分明是如此的美,如此的美,我卻忽然有種不敢再看的窘迫與焦躁,倏地回過身去。

    她分明就在眼前,但我卻無法動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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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迂腐的為道者,圍城斷糧,血流成河,洛陽,這座看似固若金湯實則敗絮其中的城池已是彈盡糧絕、形消骨立、再也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

    她與我並肩而立,從容面對千軍萬馬,弱不勝衣的身子下是可令男兒汗顏的堅韌。她有洞察局勢、扭轉乾坤的智謀,更有猝然臨死淡然不驚的氣度,困頓至此之中,她撐起那一份孤傲,仍可與尉遲敬德把酒三問,一訴衷腸。她雖是女子,卻擁有著俗子凡夫可望而不可及的氣概,為惡之外的磊落情懷令多少男子汗顏。

    開春,竇建德出兵援救洛陽,我親率三千五百人於虎牢迎擊。

    夏軍潰敗,往山的南面奔逃,而守在那裡的唐軍,只有寥寥數十人。

    「殿下,看來只有犧牲那部分兵士了。」尉遲敬德勸解道。

    不!明就在那裡!我絕不能失去她!見她深陷敵陣,我這一生還從未如此恐懼過!

    我再也顧不得迫在眉睫的戰事,撥馬回身前去救她。

    她已險入敵軍陣中,危在旦夕。

    血肉橫飛中,無數刀劍,蜂擁而來,漫天撲地。我摟著她纖細的身子,為她擋下那方遮天蔽日的刀光劍影。

    利劍刺中我的肩,我卻不覺察不到半點疼痛,只心繫她的安危,一瞬間生死相從的抉擇竟如同求生的本能。

    夏軍潰敗,唐軍大勝,我知道,這不僅僅是一次普通的勝利,從今日起,天下人都會知道我李世民!

    古來廟堂無數諸公,分列兩側,三呼萬歲,當中既能從容廷對又能躍馬沙場的能有幾人?

    「抱我。」明依入我的懷中,眉宇間還帶著游離的冷漠,語調緩慢、簡單,但卻字字敲在我的胸口上,催促著我狂跳不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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