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秘史【完結】 妖嬈嫵媚惑眾生 領教到陛下的手段
    泰似已不記得當日贈我玉珮之事,只漠然地望了望那副字,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自然亦不想與他再有牽扯,便垂下頭去,跪走幾步,輕輕來到太子跟前。

    太子神色複雜地望了我一眼,卻也不多言,只凝神看著我手中的字。

    「承乾,可有答案了?」陛下在後輕問一聲。

    「呃?」太子額角已冒出細汗,神色慌張,顯然不知道此字出自何人之手,他目光一轉,不看其他,只定定望著我。

    我自然明白他眼中所含之意,無奈之下,只得背著陛下,在他手中寫下一個『王』字。

    「啊?」太子一愣,似懂非懂。

    陛下在這個時候卻忽然說出了驚天動地的一句:「媚娘,你提醒了雉奴還未夠,連太子亦不放過?」

    太子與我面面相覷,驚出一身冷汗。

    我閉目,呼吸,吐納,竭力穩住心神,這才敢轉身去看陛下。

    陛下眼眸中掠過凌厲光芒,卻仍是淡淡地笑:「媚娘,你可知罪?」

    「奴婢知罪。」我只覺得脊背發涼,冷汗漣漣,只能跪伏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你若能說出這話出自何人之手,筆力如何,朕便不治你的罪。」陛下微挑劍眉,聲音裡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奴婢以為這是王羲之的《十七帖》。」此時我已冷靜下來,雖語調仍有些顫抖,但已趨於平穩,「這貼字,筆力遒美健秀、平和自然,意境委婉含蓄,真可說是『飄若游雲,矯苔驚蛇』,是極美的。」

    陛下聽後只是閒閒地頷首,半點眉頭不皺,他接著又問:「何為明君暗君?」

    「奴婢不敢……明君者,欲平天下,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我壯著膽子抬眼看去,見陛下衝我點了點頭,面色雖平和,所含之意卻是令人無法拒絕,我知道此次無論如何也推托不去,也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而奴婢以為,其中根本便是「修身」,倘若一人道德倫理敗壞,讓他去整頓好家族、國家,進而使天下太平,是絕無可能的。」

    陛下仍是笑著,只是溫和的笑容裡卻似有了肅殺的意味,他側頭,目光斜斜地射來:「朕的幾個兒子,竟還比不上一個小小的侍女……」

    此時陛下的眼神突變凌厲,我頓覺有股可怕的壓力由四面八方迫來,我似已被他的目光逼入一個死角,生死不明。我雖然手足發軟,但仍倔強地僵跪在原地,抖著唇不言語。

    「青雀,前幾日朕將進貢的一塊玉珮賞給了你,此玉舉世罕有,世間恐怕只有一塊,你可要妥善收好。」陛下下一刻便輕佻嘴角,目光恢復柔和,先前蜻蜓點水般的殺氣倏地消隱不見,他笑著問李泰,「此玉乃天地之精華孕育而生,貼身收藏可凝神靜氣。如今那玉在何處?」

    「兒臣,兒臣該死!「李泰著實嚇得不輕,立時跪伏在地上,肥碩的身子竟有些顫抖,「兒臣疏忽,前幾日回宮後就不見了玉珮,也不知丟到哪裡去了……請父皇降罪!」

    陛下似沒見著李泰惶恐的模樣,開懷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塊玉珮:「青雀莫慌。你看看,丟失的可是這塊玉珮。」

    李泰抬頭一看,驚駭得嘴再也合不上了,因為陛下手中的玉珮正是前些日子他贈於我的那塊。他立即叩頭答道:「是。兒臣丟失的正是這塊玉珮。」

    李泰固然是嚇得面無人色,我更是驚得手足俱軟。

    我分明將這玉珮親手丟入池中,親眼見它沉入池底,而今為何會在陛下手裡?!

    早聽說宮中耳目眾多,個個能飛天遁地、來無影去無蹤,說不清哪裡就藏著雙眼睛在窺探著你……此時我算是真正領教到陛下的手段與耳目了。

    我按住狂跳的心口,抬眼再看陛下,他依然淺笑如常,只是不再言語,他靠在軟墊上,微閉目,似在思索著什麼。

    少傾,他的臉色由微笑變得凝重。

    屋中眾人都僵硬地跪坐著,屏息不語,靜待著陛下的問話。

    但陛下卻什麼也沒問,他只是疲累地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一聽此言,立即整齊地叩頭行禮,而後緩緩退出。

    我見鎏金火盆裡的火焰有些低微了,便拿鏟翻了幾下,又往裡添了幾塊炭,撥壓一陣,火勢倏地又熊熊燃了起來,發出辟啪幾聲輕響。

    待屋中曖意洋洋後,我又拿了條裘毯蓋在陛下身上,才躬身退下。

    「媚娘……那冬兒,與你差不多年紀吧?」

    似幻似真中,我隱約聽見陛下開口問話。

    眼前猛地浮現冬兒蓋著白布躺在冰涼地上的身影,以及她留給我的那一雙僵硬的赤腳……

    我只覺得寒風襲身,倏地打了個寒戰,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被那門檻拌倒。

    我哆嗦著回頭去看,爐中依然焚著檀香,極淡的香味悠悠飄散,陛下靠著軟墊,仍閉著眼,似在假寐,方纔的那句話彷彿只是我的幻覺。

    庭院裡微微地落著些許雪花,雪動微寒,院角的幾枝墨竹,卻曉得格外翠袖清寒。

    台階、屋簷、廊柱上下都積滿了水沫似的雪,數位宮人在忙著掃雪鏟冰,四處是敲打冰凌的聲響。

    一股濕冷的寒氣透過厚厚的外袍,從後頸一直灌到腳底。我打了一個又一冷顫,無奈只能抱緊雙臂,拉緊了衣領,抵禦嚴寒。

    陛下為何忽然提起冬兒?他是在警告我,若再不謹慎言行,終有一日也必要如冬兒那般死於非命麼?他既已得到那玉珮,想必那日我與李泰在院中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瞭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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