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三弄,傾情而奏,旖旎醇厚,驚破梅心。
忽起一陣寒風,彷彿為了與這寒意徹骨的夜晚對抗,花開滿枝、傲然挺立的梅樹,隨著寒風與大雪,落下了滿天美麗的花雨,梅之芳菲灼華,白雪輕舞撩人醉,在半空中交纏、飄舞……
「啊……」母親驚喚一聲,來到亭外,輕盈地踏上了潔白的雪地,漫天的花瓣灑落在她因驚喜而仰起的臉上。
她刷地抽出長劍,輕盈舞動。
寒風與劍風,吹著滿樹的梅花,花間月下,只有幽遠的清香與母親飄逸的身子。
滿天花雨,曼妙婆娑,令人如癡如醉。
纖影浮動,劍走輕靈,似懷揣久遠的心事與哀愁,輕歎著、喘息著、舞動著,時緩時疾,時起時伏,飛揚跳脫,靈動之極。
一滴殘紅飄飛,冰清之淚攜劍光滑落。
隨著寒風慢慢停歇,漸漸只剩雪花片片時,母親也收住劍勢,停止了舞劍。
她緩緩站定,仰起頭看著那叢梅花林,精光流盼的眼眸中卻現出一層迷濛的水霧,彷彿她知道自己正從夢幻的雲端落回現實的人間。
暗夜,無邊無際,仍是絲綢一樣涼滑閃爍的黑。
我見母親收劍往我這個方向走來,立時拎起裙擺,飛快地跑回屋去。
我匆忙地蹬掉鞋子,連衣裳都來不及脫,直接滾入被褥中。
輕慢的腳步緩緩移近,鼻間已嗅到母親身上那抹獨特的寒香,我心跳如擂鼓,緊閉雙眼,動也不敢動。
母親輕輕為我掖好被角,而後她微涼的手柔撫我的臉頰,口中似喃喃自語地喚道:「媚娘……」
我的雙手在被下緊握成拳,全身僵硬猶如石塊。
茫然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母親深歎一聲,她伸手拂開我額前的幾縷散發,在我額上輕輕印下溫潤的一吻。
指甲早已嵌入掌心的皮肉中,鮮血絲絲地流了下來,但我絲毫感覺不到痛楚,我只能靠這個動作,抑住那即將崩潰的哀傷。
腳步聲漸漸遠去,連那抹幽香也一起消失不見,若不是前額仍有溫濕的余觸,方纔的一切似乎只是我的一場夢。
不是肉體的痛,不是能感受的痛,卻是如此真實,如此的撕心裂肺!
我緊緊咬著唇,淚,終於恍如決堤般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