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璉第一次見到鍾離月的時候,鍾離月在吃飯,吃的狼吞虎嚥,沒有一點的淑女風範。
這個女子,和他以往見的,都不一樣,特別是,她的眼睛,非常的明亮有神,乾淨清澈,不染纖塵。
是一個被過渡保護的女子。
他不明白三皇子怎麼會把這樣一個女子送到雲雨宮來。
這個女子瞪大眼的樣子,像極了他已死去的妹妹,幾乎在看她的那一剎那間,他就有那麼一種感覺。
然後,這個女子便被他記在心上,有意無意的護著。
這個女子,倒也不笨,竟然找到了他。
「喂,大總管,你怎麼對我那麼好?」
孔璉勾起唇,溫和的笑了笑:
「因為你像我的妹妹。」
是的,在此時,他以為他對她好,真的只是這個原因。
「你願意做我的妹妹麼?」
「你很需要有一個妹妹麼?」
鍾離月眨巴著一雙圓亮的眼睛,頗為天真的望著他。
他望了望晴朗的天空,輕笑一聲,多年來,身處高位,兩位師兄不是太容易親近,其他人更是不敢親近他,他唯一的妹妹死了,這個世界上,他是乾乾淨淨的一個人。
他很孤獨。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真的很孤獨。
所以,他認真的對著鍾離月點了點頭:
「對,我很需要一個妹妹。」
鍾離月聽了輕笑出聲,一雙眼兒笑的如同天上的彎月:
「那好,我便做你的妹妹,大哥。」
忍不住的,他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丫頭。」
這一刻,他的心中流溢著淺淺的溫暖,這個女子,身上似乎帶著陽光,能驅走人心底的冰寒,她能將快樂,傳染給別人。
不知為何,孔璉突然的就想到了他的兩個師兄,那兩人,也是需要這樣的溫暖的吧。
日後很多次,孔璉都恨自己為何認她做妹妹,如果他那時告訴她:
「我對你好,是因為我,看上你了,喜歡上你了,愛上你了。」
多年後,他們之間的結局會不會不同呢?可惜,他當初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意。
他第一次察覺自己的心意,是在鍾離月因為開心而親他的面頰時,第二次,是在鍾離月送他香囊時。
那時候,他以為鍾離月也是愛他的。
可惜,終歸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只是離開雲雨宮短短幾日,她便愛上了別人,不過,他那兩個如天人般的師兄,也的確有這樣的魅力。
讓他驚奇的是,他的兩個師兄也愛上了她,他卻只能苦笑,很早前他就知道,他的兩個師兄也是需要這樣的女子的。
後來,他們要成親了。
他無法淡然面對,向兩位師兄告辭之後便離開了,可是,離開之後,他卻越想越不甘心,明明,先遇到丫頭的那個人是他,為什麼,他要將自己愛的人,讓給別人。
於是,他又回去了,可是,由於師父的阻止,他白跑了一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別人。
那一夜,他的心,痛的難以平息,徹夜難眠,望月而殤——情之殤。
他離開了。
過了一段時間,卻聽說雲雨宮在找他們的夫人,頓時他便又不淡定了。
丫頭是離開雲雨宮了麼?
她那麼單純,一向都被人保護過頭,她會不會遇到危險……他也開始尋找他。
然而,他又晚了了一步,他到達威震鏢局的時候,鍾離月,已被司徒流風抱到了懷中……
一路追隨觀察,司徒兄弟,愛的真的不比他淺。
這一次,他該死心了。
於是,對付完巫王之後,他終於放下心結,與鍾離月等人告別,那時鍾離月已有了司徒兄弟的骨肉,卻中了巫王巫天的蠱,正打算去藥王谷。
他沒有跟去,因為他知道,不論鍾離月有怎樣的劫難,司徒兄弟,都會好好護著她的。
大概八個月後,算算時間,鍾離月該生產了,他便向藥王谷出發,她生孩子,他總該去祝賀一下的。
路上,撿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那時,他還沒有預料到那個額間帶著硃砂的女娃娃,會成為他以後的生命中那麼重要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司徒晴雪。
把那個小小的娃娃帶在身邊照顧著,她不哭不鬧,乖巧的可愛,乖巧的讓人心疼,然後孔璉突然就發現,其實有人陪著的感覺真的很好……
可惜,孩子是鍾離月的,他不能一直養,最終還是把司徒晴雪送了回去。
第二次衝鋒,已經是十多年後。
他這些年遊走各國,滿身的滄桑和風霜,人也沉澱的多了。
那時,司徒晴雪已經是一個大姑娘,長的比她母親還美艷,額際的硃砂殷紅若滴,據說,她和她的弟弟司徒雲軒已經接手皇位,成了鳳翔新一代的明皇。
不錯,這小娃娃有前途。
他碰上她的時候,她似乎惹上了麻煩,她的身手固然不弱,對方卻是人多,他本打算冷眼旁觀,卻看到了她額際的硃砂痣,和與鍾離月相似的輪廓……
是她,司徒晴雪……認出她之後,他立即出手了。
她本他救了,卻一點都不顯弱勢,不顯狼狽。
「喂,大叔,武功不錯,你是江湖上哪位大俠?」
他只是笑:
「比你成名早的大俠。」
她咬了咬唇瓣:
「年紀比人家大多了,那是當然了……」
他含笑搖頭,對著坐在地上的她伸出手:
「地上涼,起來吧。」
她的臉突然紅了:
「大叔,人家的後腰被那些人砍了一刀,你幫我上藥好不好?」
他怔了怔,有些遲疑,雖說他是她的長輩,但她終歸是女兒家,女兒家的身體怎麼能讓別人看?
可眼下,只有他們兩人,他若不給她上藥,她看不到,豈不只能任由傷口撕裂:
「好。」
他答應了,帶她到了一個山洞,為她上了藥。
誰知,在上藥時乖的如同貓兒一樣的女子,在上完藥之後狡猾的跟只小狐狸一樣:
「大叔,你救了人家,想要人家怎麼報答?」
他挑眉:
「不必。」
「大叔,這可不行哦,爹爹們教我,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
既然她堅持,便隨她去了。
「你想怎麼報都可以。」
在他尚未防備的時候,她突然湊近他,笑靨如花:
「那好,本姑娘就以身相許好了。」
孔璉頓時石化,過了良久:
「你看不出我比你大很多麼?」
司徒晴雪歪頭,笑意盈然,額際硃砂殷紅動人:
「哪有如何?我可是第一眼就瞧上了大叔呢?」
她似乎很認真,讓他平靜多年的心頭劃過一陣不安:
「……晴雪,不要玩了。」
「你認得我?」
司徒晴雪好奇。
「對,我是你娘親和爹爹們的故人,孔璉。」
司徒晴雪的眼睛閃了閃:
「我聽說過你呢,孔大叔,聽說你是娘親的乾哥哥。」
時隔十多年,當年對鍾離月的感情,已經釋懷了。
他微笑:
「對,所以,我也是你的干舅舅。」
說完之後,她笑的得意無比:
「我回去就告訴娘親和爹爹們,說孔大叔你看了我身體卻不負責……你說,我娘親和爹爹,會不會逼你娶我呢?」
孔璉呆住。
「晴雪,我是你干舅舅!你還那麼小,還不知道嫁娶的意思。」
司徒晴雪抗議:
「我已經做明皇好多年了,好不好,孔大叔,不要小看我。」
她是認真的,他知道。
可是,這世上,任何一個女子,他都可能去重新愛上,卻不能是她,司徒晴雪,因為她是鍾離月的女兒。
「孔大叔,就這麼說定了,我下個月回宮,你要去宮裡提親哦。」
「你若不去,我就告訴爹娘你非禮輕薄我。」
「你若還不娶我,我就下旨命令你娶我。」
「你若依舊不娶,我就纏著你,一直一直纏著你,直到你娶為止。」——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也許,從他撿到小時的她的那時,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的緣分。
司徒晴雪如此兇猛,想必,孔璉被她撲倒的日子並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