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位年輕人,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大學教授,算得上是詩書之家,雖然算不上是大富大貴,但也是的的確確的小康水平。」
英叔語音低沉,緩緩的開始講述起自己的故事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
「這樣一個家庭長大的孩子照理是應該理所當然的考入大學,找一份醫生或者是律師的職業,再娶一個溫婉可人的妻子,和和美美的度過餘生才是……」
英叔頓了頓,喝了一口老酒,讓辛辣的酒液順著自己的喉嚨流下,將自己的身體刺激得火熱。繼續開口說道:
「可是就像是上天故意要戲弄這一家人一樣,這少年偏偏對讀書識字一點興趣也沒有,反而漸漸的開始混跡社會,加入了當地的一個幫派。」
「這裡有熱血,有義氣,有快慰……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他著迷的《古惑仔》中描述的一樣,少年覺得,這才是自己應該選擇的人生。」
英叔的話很模糊,講的也時斷時續的,說實話,故事也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但是,張震卻是一反常態,並沒有挖苦諷刺,而是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看向了沉浸在自己講述中的英叔。
「男孩的父母很著急,很生氣,他們找打男孩,狠狠的責罵了男孩一番,並把男孩帶回家中狠狠的反鎖起來,想要讓男孩心中那不正常的衝動慢慢冷卻下來。」
「可是,正處於逆反時期的男孩反倒因為這樣更加厭煩起父母為自己安排的一起,更加嚮往起自己心中的江湖來,他決定,要遠遠的離開父母,離開有他們的地方,找一個誰也不認識自己的地方,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英叔睜開眼睛,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張震,眼神中閃過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悲傷,頓了頓,繼續說道:
「那男孩成功了,他抓住一個機會,趁著父母不在,撬開房門逃了出去,僅僅給父母留下了一張上面寫著「我走了」三個字的紙條。」
「那男孩兒身上只留著一百塊錢,從最低級最苦,最累的活計開始做,一心為了實現自己的江湖夢,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一呆就是三年。」
「累了,就睡橋洞,餓了就啃饅頭,白水,再苦,再累,他都沒有給家裡面打過一個電話,男孩心理面憋著一股勁,不混出個樣子,就絕不回去,他要讓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選擇的路也能夠活出一個精彩。」
終於,他的機會來了,無意之間,他救了一個在火拚中受傷的老大的性命,從此,順利的踏上了他嚮往已久的江湖之路。
他仍然是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小嘍囉,苦累衝在最前面,享受永遠沒有他的份,每月拚死拚活也就是800塊錢的幫會福利,但是,這些,他都不在乎,他覺得自己的生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充實,都要快樂,因為這裡有兄弟,有義氣。
很快,他就憑借這自己的聰明與狠厲開始在幫派中嶄露頭角,像顆迅速崛起的彗星,轉瞬間就閃耀了整個幫派。
螭虎羅英的名頭也開始在江湖的大小幫派中出名起來,他也享受到了更多的成就,更多的友情,更多的尊敬,以及,更多的福利。
但是,漸漸的,男孩開始覺得自己的生活並沒有想像中那樣美好,最開始的刺激過後,男孩開始逐漸認清楚了當初被自己的熱情蒙蔽,故意選擇忽略的東西,幫派其實也有出賣,也有爭鬥,也有仇怨,昨天還親如手足的兄弟,今天就可能翻臉成仇……
一切的一切,被掩藏在紙醉金迷的幅畫下面的醜惡,讓男孩的信念開始逐漸的鬆動起來,他有時候也會想,或許當初父母說的話也有他們的道理。
但是繼承了自己父親骨子裡的倔強的男孩並不想輕易認輸,在自己父母面前低下頭去,承認自己當初的年少無知。
於是,男孩選擇了繼續。繼續這些他已經有些厭倦的生活。
隨著時間的推移,男孩的地位開始慢慢的上升,到了一個萬眾矚目的地步,而他的內心,也更加的感到了煩躁,感到了苦悶。
在這些苦悶中,男孩學會了喝酒,吸煙,賭博,除了毒品,男孩什麼都嘗試了。
他有了女人,有了豪車,有了不錯的房子,但是,這些只能讓他感到更加的苦悶與空虛,他時常摸著自己硬硬的胡茬子,開始在腦海中想像著自己已經有些既不清楚的父母的樣子,或許,母親頭上多了幾根白髮,父親臉上多了幾條皺紋吧……
女人,成了唯一能讓男孩感到暫時的滿足的東西,從女人那美妙的身體上,男孩享受到了難以言表的快樂,女人如水一般的身體,就像一顆顆美麗的罌粟一樣,吸引著男孩逐漸的沉迷其中,無法自拔,這麼些年過去,男孩兒都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有過多少女人,走馬燈一樣變幻的女人唯一留給她的就只有一段段模糊的記憶。
正如吸食毒品一樣,每次歡愉的背後就是無比的空虛,在紙醉金迷之中,男孩對家人的想念與日俱增,一次次拿起電話,按下了那無比熟悉的數字後,又頹然的放棄了。
就這樣,男孩就在空虛寂寞與越來越多的後悔中變成了男孩,而螭虎羅英的名頭也與日俱增,甚至,已經到了威脅到當初帶他如道的大哥的地位。
男孩敏感的發現,當初的老大看自己的眼神已經慢慢的發生了變化,不再向過去那般親密,而是充滿了深深的忌憚,與一絲隱藏得極深的殺意。
這一切,並沒有瞞過男孩,因此,男孩心中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哀傷:原來,自己以為的恩義與感情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什麼都算不上。
即便知道自己沒有爭權奪利的心思,即便自己對老大還有救命之恩,即便現在龍堂的基業至少有一半是他打下來的,但這一切,在全權勢,在利益的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說道這裡,英叔再次停頓了下來,雙眼望著天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