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處墜落的感覺,就是心臟被拋在上面,而身體在下面。摸不到抓不著,除了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刮過,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東西。我一直墜,一直墜,腦裡浮現的是一直不停交替著的兩張臉。一張是蘋果一般可愛的圓臉蛋,天真無邪的喊著穎姐姐;一張是長滿雀斑的女人臉,嫉恨的叫我穎姐姐。
為什麼?夢莉竟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她竟會這樣待我?眼淚流出眼眶後迅速飄在空中,身體裡的某處有一道新劃上的裂痕,絲絲的泛著酸楚。
身為魔法師,自身對外在的突發傷害是有一定的防範。但是我卻從未想過一個普通人類,一個生命脆弱得就如一隻螞蟻,輕輕一捏就會消逝的人類,一個甜著嗓子喊我穎姐姐的人類,竟會攻擊我。而我,居然如此不堪的,還被奪走了在這個魔法世界裡的唯一依靠——法之言。
任務沒有完成,法之言被奪去了,魔導師……我要如何交待?
萊卡……他會和夢莉在一起嗎……?
此時的我並不知道,夢莉走了三天的路程是將我帶到了人類族領土的邊界,在她將我拋下的這一邊,是野獸和魔物常常出沒的另一塊土地——奧特蘭山脈。
在山崖下,生長著的是萬年老樹。它們古老的枝幹攀在山壁上,仿如化石一般堅硬,繁茂的樹葉層層疊疊,安靜的伸展成一片天然的屏障。我下墜的身子穿過這層屏障,緩和了一半的衝力,然後「噗」一聲,掉入了一片深深的柔軟中。
嗯?我沒死?我動了動手指,鼻子裡充塞的是一股乾草和動物的體臭味。我好像掉到了什麼東西裡面,我抬頭,奮力的從一堆乾草裡爬出來,環視一周,也?眼前是一大片乾草,最邊上的草還堆得像房子那麼高,而在這片乾草的正中央則壓著一塊橢圓形岩石,大概長有100公分這樣。
我就是掉進這個由乾草堆成的凹坑裡得救的,而這些乾草被堆得很厚,很勻,被壓得很整齊。
傷感還在繼續,但是環境不允許。
嗷——
從天空中傳來一聲動物的長鳴,聽起來像是某只大體積的動物發出來的。我抬頭看向天空,遠遠的看到有一個黑影正撲扇著翅膀飛來。
糟!我不會掉進了某只大型動物的巢中了吧。看這片乾草的大小,那只動物的體積比我還大哪!
沒有時間為夢莉傷心了,只要有命在我還得去找她把法之言拿回來,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我手腳並用,奮力的爬到巢邊,往外一看,天哪!這個巢是建在崖壁凸出來的地方,除了用飛的,根本就下不去。
怎麼辦?難不成要鑽到草堆裡躲迷藏?可是萬一它是嗅覺靈敏的動物,那就根本躲不了。
嗷——
聲音越來越近了。可以清楚的聽到翅膀扇動的撲撲聲,還有隨之而來在頭頂上打轉的一片陰影。
該飛行物,因為從下往上瞄看,看不清楚是何種生物,但卻可以看清該物既有寬大而有力的翅膀,又帶有四肢和尾巴。它似乎發現自己家內闖入了外人,翅膀撲扇的頻率倏地變得緊密,嘶鳴聲更帶有明顯的警告。
嗷——嗷——
飛行物尖利的叫吼著,但是它卻只是不停的在頭頂打轉而沒有進行攻擊。
我看了下,莫非那個大岩石其實是它的卵,它沒有進攻是怕會禍及自己的寶寶,所以在警告我讓我離開?可是,我望了望巢下,我根本不可能自己離開這個巢。
該飛行物見我一直沒有動靜,它忽的轉了個彎,加扇了幾下翅膀後朝我極速俯衝下來。它進攻了。
飛行物的速度飛快,在它飛近的時候我赫然發現,它前半身生長著鷹身鷹頭,帶有鷹翅膀,後半身卻是有著獅爪獅身獅尾巴。鷹頭獅身的眼睛是金色的,細長而銳利,它身上的羽毛如火焰般的熾烈和張狂,在脖子處圍的一圈更如皇冠一般耀眼奪目。獅身是深褐色的毛髮,泛出綢緞一般的光澤,但是伸展出的獅爪卻是鋒利的如刀刃一般。
我看它已經飛近面前了,若再猶豫不決恐怖我小命休矣。但我不想殺生,畢竟闖入的人是我。看它已經飛到巢的上空,急忙施咒,「噗」一聲白煙裊裊,張牙舞爪的鷹頭獅身頓時成了乖順無害的小綿羊。
「咩——」小綿羊掉入巢內,一下子成了毫無還擊之力的弱方,它急得在原地打轉。隨後又圍著大卵不停的咩咩叫著,似乎仍在警告我不要靠近。
母愛的力量是偉大的。沒想到在這個魔法世界裡仍然能夠見到這麼一種珍貴的感情。我漾起滿滿的柔情,敞著胸懷走過去,在綿羊還能接受的距離時停下,用最溫柔最親切最感動的聲音說道:「親愛的,我不會傷害你們的,請相信我。」
綿羊聽到我聲音,似乎抖了一下。它金色的眼睛緊緊盯著我,強烈的懷疑我的可信度。
我深吸一口氣,再度用自認為是最最溫柔最最親切,最最充滿感情的語氣說道:「親愛的鷹頭媽媽,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傷害你和你的寶寶,請你千萬千萬要相信我……」
「咩——」綿羊連續打了兩個冷顫,渾身上下都抖了個遍,趕緊出聲阻止我。我看它的眼神裡警戒稍稍鬆散,便接著說道:「既然你已經相信了我,那我不會再對你使用法術,等下你復原後也別傷害我,好嗎?」
綿羊盯著我,沉默著。鷹頭獅身雖然被法術變成綿羊的外形,但是它仍然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威嚴和迫力,相信這種生物平時的傷害力是不可小覷的。
「鷹頭媽媽。」我再度開口,無視它因為這句話的語調又打了個抖,「我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因為掉入了你溫暖的家而撿回性命,我非常感謝你把家設在這裡,請相信我並不是有意要闖入你家的,只要有機會我就馬上離開你的領地,好嗎?」
綿羊聽罷,看看我,又看看山頂,發現原來連成一片用來遮陰擋雨的天然樹葉屏障中間破了個洞,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從洞裡投下的陽光仍然說明了這裡剛剛有重物墜下。
綿羊相信我了。從它的眼裡可以看到,鷹頭獅身的殺氣已無。我正想鬆一口氣,突然聽到咯咯的聲音傳來。
綿羊聽到這個聲音立時翻身直立起來,緊緊盯著大卵動也不動。
那個聲音正是從大卵裡傳來的。只見大卵一傳蠕動之後,啪的一聲分作兩半裂了開來。
嗷嗷——
小鷹頭獅身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