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將諾毅趕走後,又坐在房中細細地呷了些茶,直說些閒話。整個客棧的客人被趕走後,突然變得靜悄悄起來,她們的聲音雖小卻顯得尤為刺耳。
弄玉不覺有些不自然,一下子沉默下來。梅兒她們見了,便勸她早早歇著,明天還要早早起來梳洗打扮呢。
她點點頭,梅兒她們也自去歇著。她們住的房很寬敞,可以放得下四五張單人床,雖然是同住一屋,卻是不同床。
弄玉躺下後,卻毫無睡意,不禁起來,打開窗口,望著滿天的繁星出神。
星空下的客棧格外寂靜,雲朗和所有侍衛一身戎裝,手持武器,神色凜然地站在燈光裡,高大的影子長長地搖曳在地,給人一種悲壯的錯覺。
好平靜啊,卻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在窗口吹著涼風,站了許久,直到感覺累了,才轉身欲回,耳中忽然響起武器相碰的聲音。
循著聲音的源頭望去,只見對面屋頂上,兩條黑影正鬥得難解難分。襯著清冽的月光,一身夜行服尤其顯眼。
兩條身影快如迅雷,疾轉酣戰,帶動起周圍的空氣,形成一團極速運轉的滾球。
她心頭一凜,果然是有事發生,那麼,此刻正打得難解難分的兩條黑影到底是誰?
她的腦海飛速轉過兩張熟悉的面孔,直覺,會是他們麼?
只是此刻看著對面屋脊的一團滾球,她卻覺得無能為力。就在她思忖著該怎樣做時,他們似乎隨風一擺,瞬間卻消失在了她的眼界之內。
檀口張了張,面對雲朗的方向,卻最終還是沒有說話。以雲朗的功力,他不會毫無察覺,只是卻按兵不動,一定早就得到了授意。
這麼說,她心中的猜測是真的。想到此,弄玉的心風中凌亂了,耳邊迴盪著諾毅的話,以前也有一個很愛她的人,以前,真的會有一個很愛她的人麼?
可為什麼她會忘記他?
久久地望著對面屋脊,一夜無眠,兩條黑影卻不再出現。直到天微微亮了起來,梅兒她們一個個起來伸腰打著哈欠,一副睡意不足的樣子,弄玉忍不住取笑道:
「還沒睡夠,那就多睡會啊。」
「多睡會?要起來準備你的大婚了!世子早等得急了吧?」眾人打笑一翻,立即精神奕奕,草草洗過臉後,媒婆和梳妝的人已經恭候在了門外。
梅兒趕緊將弄玉拉到梳妝鏡前,按坐在凳子上,然後示意其他人去開門。
化妝師進來,開始給弄玉細細地化起妝來,弄玉本來就長得貌冠群芳,膚色如雪,所以省去了化妝師不少功夫,也省去了不少胭脂水粉。化妝師只就著弄玉的臉,給淡淡地描畫幾下眉的線紋,然後梳起鳳髻,換上喜服,戴上鳳冠,便大功告成。
「嘩!玉兒小姐,你真是驚艷四方啊!」
「還叫玉兒小姐,趕快叫世子妃啦!」
「嗯,世子妃,今天世子揭了你的紅頭蓋,保準被你的驚艷所嚇到,小心他暈過去無法洞房喔。」
「……」
「行了行了,別胡亂打趣了,趕緊準備好一切,等著上花轎吧。大喜的日子,別沒正沒經的。」媒婆沒好氣地打斷她們的話。
「好漂亮的新娘啊,媒婆,你快幫我也找個吧!」梅兒依然嘻笑著湊近媒婆眼前打趣道。
「去你的,梅兒,你不是有雲朗了嗎?別貪心不足蛇吞象!」菊兒用膝蓋頂了梅兒一下,擠到媒婆跟前笑嘻嘻地說,「媒婆,給我找個吧!」
蘭兒竹兒見此也湊近前去打趣道:「媒婆,也給我們找個!」
「好好好!哈哈哈,我媒婆是幹什麼的?當然是給年青的姑娘和小伙子牽姻緣線的!」媒婆笑得合不擾嘴,這生意多紅火,想不賺都難。
正打鬧著,聽得下面傳來話,說是花轎來了。一干人等才停止了打鬧,立即給弄玉蓋上了紅綢巾,由媒婆扶著一步一步地走下樓去。
坐進花轎裡,吹吹打打的聲音立即響徹雲霄,諾毅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面開路,鐵血隊將花轎圍得水洩不通,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前開進。
與太子成婚所不同的是,弄玉因為是世子妃,身份地位較太子妃低一等,所以不用騎著大象在街上遊走,進行親民活動。
而弄玉也一直嚮往中原的婚禮儀式,所以便採用中原傳統的花轎迎親。
樂隊一直吹吹打打朝前開進,街兩邊依然擠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弄玉的耳朵只覺得鬧哄哄的,腦裡一片混亂,只是輕輕地倚著轎子閉目養神。
就這樣嫁與諾毅了,她此刻的心應該是幸福的吧?一年多了,她像寄生蟲一樣寄生在世子府,寄生在諾毅身邊,窩在他愛的漩渦裡不願出來,此刻終於都渦上一生一世了。
這總算是圓滿的結局吧?
想著想著,轎子停了下來,一雙有力的大手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那雙手那麼有力,彷彿要抓住她一生一世,不,是生生世世都絕不放開一般。
弄玉的心裡流淌過一股暖流,為這份至真的深情。她在諾毅地牽扶下,穩穩地走進喜堂,周姬早就坐在喜堂之上,笑得合不擾嘴了。
而西陵王也一身正裝,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
好一對璧人!眾人嗟歎!
樂聲戛然而止,儀師高聲喊道:「一拜天地!」
諾毅他們剛要彎腰,卻聽得一聲沉靜地怒喝:「且慢!」
這一聲怒喝有如山洪崩塌,強烈地沖激著弄玉的心,又是這個熟悉的聲音,難道是他?
大家循聲望去,只見人群中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西陵王前,脫下粗陋的下人衣服,露出一身尊貴的王服。
「中原九王爺簡正溟參見西陵王!」簡正溟彎腰,眾人的目光「唰唰唰」地投向他,臉上都不明九王爺突然出現在世子的婚禮上,意欲為何。
諾毅立即將弄玉拉到身後擋著,聲音冰冷無比:「九王爺,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有什麼事請緩一緩,別誤了我拜堂的吉時!」
諾毅的聲音很低,卻很冷,彷彿一股寒風刮過,讓弄玉的心裡瞬間結冰,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諾毅也可以冷漠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