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然一怔,指下鬆開了一點,「說。」
「呵呵,」楚冥皓笑的勉強,「我說了,你就會相信嗎?我會放了我嗎?我知道你不會,所以……」倏地,他將手中的引魂一掌擊碎,「所以我會要蘇喬給我陪葬,我會要你痛苦一生。」
楚洛然勝怒之下,面容依然平靜,倏地他勾起一抹殘獰的笑,右手轉向他的脊椎重重的擊打下去,瞬間,只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楚冥皓大吼一身,整個人像蛇一樣癱軟在了地上,除了頸骨,他身上的每一節骨頭都斷開了。
「你就在這裡慢慢等你吧。」
楚洛然離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炎族,床榻上的蘇喬依然虛弱無比,桑無歌臉色凝重的走過來,「引魂呢?」
「已經毀了。」楚洛然的聲音十分疲憊,他確實是累了,是怕累了。
「沒有了引魂,根本就解不了小喬身上的蠱毒,她現在身體十分糟糕,傷口失血過多,我怕再這樣下去,她會受不了。」
楚洛然坐到床邊,握住蘇喬的手用臉頰輕輕的蹭蹭,「還有辦法嗎?」
「有!」桑無歌認真的回答,楚洛然眸色一亮,心中又好像燃起了希望,「你說還有辦法可以救她?」
「是,我可以組織全族人民一起召喚鳳凰,讓它現出真身來救蘇喬。不過,這個方法會有危險,如果鳳凰不現身的話,那麼小喬體內的蠱毒一定會發作,這一次……」他頓了一下,「你想試一下嗎?」
楚洛然回首望著蘇喬,溫柔而炙熱的目光,「嗯,她也會這樣選的。」
「楚洛然,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桑無歌猶豫著,灰色的眼瞳中有著些許閃躲,「是關於你的母親,也與小喬有關。」
楚洛然一怔,回身,「什麼事?」他心裡竟有些不安起來。
「薛然聖女是在生下你八年之後就病逝了,中途她曾回過一趟炎族,她告師父她愛上了外族的男人,還生了一個孩子。當時師父很驚訝,她作為炎族的聖女是不可以私自嫁給外族的男子,因為炎族的詛咒確實存在。」
「什麼?」楚洛然怔住了,「你的意思是她的死是因為詛咒。」
「一部分,當時她來炎族的時候,體內已經堆積了一定的毒素,師父當想幫她解毒,但她拒絕了。離開炎族之後,她是一年後去世的吧。如果不是因為體內的毒,她可能會再多活兩年。」
「那個詛咒到底是什麼意思。」
「凡與外族男人結合的炎族女子,將以背叛炎族之名,受到鳳凰的詛咒,其身體的壽命會縮短為十年。」桑無歌頓了一下,望向蘇喬,「其實在剛才運功的時候,我也感覺到了小喬身體的異常,這個詛咒,她身上也有。」
楚洛然倏地一震,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的呼吸開始凌亂起來,聲線微顫,「你是說,就算小喬渡過了這關,她的生命也只剩下十年了?」
「是。」
「這個詛咒鳳凰能解嗎?或者是,她離開我,會沒事嗎?」
桑無歌驚訝的望著他,擰著眉問,「如果她會沒事,你會離開嗎?」
「是!」楚洛然回答的乾脆。
桑無歌搖頭失笑,「只怕,小喬做不到。你們之間,不是說一句放下就能真正放下的,而且,詛咒似乎已經埋下了。明日的大會勢在必行了,只不過,你有兩個選擇。第一,解了蠱毒讓蘇喬留下陪你十年。第二,送她回她生活的個代。」
楚洛然突然靜了下來,他側了側身子躺下,將蘇喬摟進懷中。
「明日之前,告訴我答案。」桑無哥邁步離開,關上房門,他的眸同時垂下。
「小喬,我陪你睡一會,做個好夢吧。」楚洛然攬著蘇喬靠著自己的胸膛,爾後也閉上雙眼,一滴晶瑩滑落,滴在了蘇喬的臉上。
……
這是哪裡?怎麼是一片白色,好像看不太清楚。
蘇喬顫動著雙眼,慢慢的睜開,卻發現自己不知置身在何處,天和地都是白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她慢慢起身,下意識的扶了一下胸口,倏地她一僵。一眼望去,她竟然自己在現代的衣服,而身上也沒有傷口。
「誒?我是在做夢,還是死了,還是在天堂?」蘇喬自言自語著,一路沒有方向的走著,白色,白色,不是白色,她好像被困住了。
「啊啊啊!我是不是死了?難道我要在這裡關一輩子?」蘇喬開始有些慌了,不停的來回走著,倏地,她頓住腳步,好像聽見什麼聲音。
蘇喬閉上雙眼,摒住呼吸,卻是幽遠的聽到有人的談話聲。聽不太真切,好像來自天邊一樣遠,但模糊中,她聽清了兩個字,『小喬』。
是洛然!
蘇喬驚喜的睜開雙眼,在她的面前,赫然出現了一道光好像指引著她一樣。沒有猶豫,蘇喬一步步的靠近,跨過光華她被晃的閉上了眼再睜開,竟然回到了炎族。
「啊啊啊,我還活著,我回來了!」蘇喬尖叫的跳了起來,轉了一個圈她的笑容瞬間綻放,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在某一處站著兩個傾長的身影。
正是楚洛然與桑無歌,不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面色好像很凝重。蘇喬小聲的靠近蹲牆角,她聽到桑無歌問他,「已經決定了?真的要這樣嗎?」「嗯!」楚洛然輕聲回答,慵懶的聲音中卻蘊含了太多的複雜情感。
談話停止,楚洛然轉身步出,向房間走去。
蘇喬怔怔的看看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的楚洛然,又轉身望望站在那裡發呆的桑無歌,邪惡的吐出三個字,「有姦情!」
看著楚洛然回到了房間,蘇喬想都不想的跟了上去,她一點點靠近,他沒有發覺,突然停下了腳步。蘇喬一樂,正深呼吸幾下,張開手臂,一個箭步衝著他撲過去。
可讓她驚愕的是,正在她以為自己要抱到楚洛然的時候,她的身子竟從他的身子裡穿了過來。她怔在當場,看過太多電影的她對這個並不陌生,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她死了,此時她只是一抹靈魂。
楚洛然站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向裡屋走到,看到床上的人,他笑的溫柔,「小喬,來喝點水吧。」
蘇喬一怔,以為他在叫自己,馬上跑了過來,「你看得到我?」話問出口,她便是深深的驚訝了,在床榻上那個面如白紙的女人赫然就是自己。「呵……呵……」她似笑非笑的冷哼起來,「我真的死了?」
楚洛然扶起蘇喬,餵她喝了幾口水後,又溫柔的幫她捋著長髮。
蘇喬呆呆的望著他,淚水一滴一滴的往下來,「洛然,你看不到我?聽不到我說話嗎?我就在這裡……我在這裡啊!」蘇喬激動的想碰他,手指卻再次穿過他的身體,她就像抓到空氣一樣,沒有改變任何事情,他也絲毫沒有查覺。
「洛然……洛然……我在這裡……我在這裡……」蘇喬越來越大聲,身子癱軟的倒在了地上,她一面抽嚥著一面看著楚洛然的心疼,心裡更痛起來。突然她想到什麼,更加疑惑起來,「不對呀,床上我並沒有斷氣,難道我沒有死,只是靈魂出竅了?」
蘇喬又高興的癡笑起來,她胡亂的摸了一下淚水,站起身走到床邊,直接衝著自己的身體躺下去。『咻』的一聲,蘇喬被一道金光返彈摔在了地上。「怎麼可能?我回不去嗎?那是我的身體呀,我為什麼回不去!」
蘇喬不相信,又試了一次,結果卻還是一樣的。她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被甩出老久,淚水又開始蔓延。蘇喬站在楚洛然面前,卻發現這麼久他都只是抱著自己,沒有說話,沒有表情。
「小妖……」蘇喬放聲哭著,一滴又一滴的淚水落下,卻是滴在了楚洛然的手上,後者一怔,垂下雙眸,看著自己明明毫不變化的右手,感覺上卻覺得滴上了淚。他疑惑的擰著眉,下意識的抬頭望去,雖然看不見,但他的視線確對上了蘇喬。
蘇喬一驚,馬上笑了起來,「小妖,你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蘇喬慢慢的蹲下身子,將佈滿淚痕的小臉貼上他的手背,她在心裡叫著他,『小妖,是我。』
楚洛然倏地一震,狹長的狐狸眸閃了幾閃,他不可置信的開口,「小喬,你在這裡?」他伸出左手慢慢的靠近右手上空,並沒有什麼。但他的右手上卻感覺到了她流下的那些灼熱的淚。
「小妖,你摸不到我了,我好像是靈魂出竅了。」蘇喬望著他,繼續在心裡和他說著,她記得他們之間曾經是心有靈犀。
「靈魂出竅?怎麼可能?」楚洛然顯然是聽到了她的話,他望向床榻上的蘇喬,她一臉蒼白,睡得安穩。
「我也不知道,你們看都不見我,聽不到我說話,你能不能找找無歌,也許他會有辦法呢。」
楚洛然聽著自己心裡傳來的她的聲音,心裡更加蔓延了一些不好的預感,「你等我,我去去就來。」
「好」蘇喬點頭,起身退開了兩步。感覺到她的離開,楚洛然僅是怔了一下,馬上出去叫來了桑無歌。
剛一進門,他斂了斂清冷的眸子,一眼掃過卻看不到什麼,「你說小喬是在這裡?」
「是。」楚洛然點頭,「她說可能是靈魂出竅了,我能聽到她說話,小喬,你還在嗎?過來。」楚洛然伸床邊伸出了手。
然後在他們都無法看到的地方,蘇喬慢慢的靠近,低下頭輕吻上楚洛然的手背,「洛然,無歌,我在這裡!」
桑無歌一怔,「我也聽到了,小喬,真的是你?」
楚洛然抬眸對她笑笑,儘管看不到,但他感覺她應該是在那裡吧,「現在能直接舉行大會嗎?」
桑無歌看了看天氣,已時月色當空,星辰璀璨,「可以,」他頓一下,問他,「還是這個決定嗎?」
「嗯,」楚洛然點頭,他愛她,所以必須這麼做。
「你們有辦法讓我回到身體裡嗎?」蘇喬驚喜的瞪大雙眼,楚洛然臉色微變,然後輕笑著點頭,「一會你要乖,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嗯嗯!」蘇喬連連點頭,她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這個家竟另一個決定。
一個時辰後。
炎族族人在幾位長老的帶領下,都聚集在了祭祀台,楚洛然將蘇喬抱出來,平放在中央的石台上,同時將玉骨釵放到她雙手之中。楚梓逸撐著虛弱的身體也趕了過來。
人到齊之後,桑無歌命上點燃火把,頓時,祭祀台一片燈火通明。所有的族人都齊齊跪拜,長老們圍成一個圈,而蘇喬睡在中間。
楚洛然退在一旁,今夜的他沒有任何張狂之氣,妖嬈不減的面容,那一雙狐狸眸只溢出的溫柔深情如此明顯。而別人看不到,蘇喬此時正站在楚洛然的旁邊,試著牽著他的手,雖然感覺不到,但在她看來,兩人是十指相扣的。
「洛然,我馬上就回來了。」蘇喬美滋滋的樂呵,楚洛然聽到她的話,只是笑了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大會開始,所以的族人齊齊誦說著經文,幾位長老一面念著,一面繞著蘇喬轉圈。桑無歌站在火把之前,聚集著幽藍之力,慢慢的啟動著玉骨釵。通透的釵身漸漸懸掛在空中,一道又一道金燦的光閃過。
蘇喬目光轉睛的盯著自己的身體,隨著玉釵的光越來越亮,蘇喬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有了變化,好像在一點點的消失。不,是一點點的回到身體裡。
「啊……洛然,我的反應了,我要回來了!」蘇喬開心的叫著他,楚洛然側過身,看著看不見的她,笑容一片哀傷,「小喬,好好照顧自己。」
蘇喬一怔,「洛然,你怎麼了?我……啊……」話還未說話,蘇喬的靈魂瞬間消散回到身體之中。同時,光燦的光芒又開始閃耀起來,蘇喬好像很不安,她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著,她努力想睜開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聚集的金光越來越耀眼,倏地,一隻金燦的鳳凰從天而降,它繞在空中旋轉幾圈,然後展翅鳴叫著。桑無歌抬起灰色的眸子,雙手合十的跪在鳳凰面前,「請鳳凰神解除聖女身上的蠱毒,送她回來原來的世界。」
鳳凰又鳴叫兩聲,桑無歌繼續重複著這話,族人們也一字一句的重複著。
楚梓逸有些疑惑的望向楚洛然,卻發現他的目光很像當時,找不到小喬的樣子。不,更痛過當時的眼神,「六哥,他們說的送小喬回原來的世界是什麼意思?」
「送她回到另外一個世界,她不屬於這裡。」楚洛然似溫柔的笑著,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倒映出她的身影,同時深刻要自己心裡。
「六哥,是你說小喬要消失?」楚梓逸驚訝萬分的望著他,「小喬她知道嗎?你怎麼捨得讓她回去……」
「留下來只是十年,我情願她去那個世界好好的活著。」
鳳凰嘶鳴著,徘徊著一點點的落下,它盯著蘇喬望了許久,倏地雙翅一展,一道耀眼的光暈落在蘇喬的身上,再一點點的進入到她的身體之中。
石台上,蘇喬的面容漸漸恢復了血色,就連胸口處的傷口也痊癒了。身體像是解開了束縛,她倏地睜開眼,猛的轉身望進楚洛然那幽暗的眼眸之中。
楚洛然瞳孔倏地收緊,慢慢的,他笑了起來,「小喬,回到那裡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你怎麼這麼做……你怎麼能這麼殘忍……」淚水瞬間湧滿眼眶,又在瞬間崩塌而落,「就算只能活十年,我也想要留在這裡陪你……你不能不要我,不要丟下我……」蘇喬歇斯底里的哭著,而她的身體也一點點的開始消散。
「洛然……不,我不走……我不要走……」蘇喬大聲的哭喊著,一滴滴的淚水落水穿過了她泛著金光的身子,滴在石台上,她根本無法動彈,「洛然……我不要回去,沒有了你,我活不下去……我不要回去……我不要離開你……」
「小喬……」楚洛然迎上她痛哭的容顏,心已是碎成了千萬片,鋒利的邊緣割痛了他的身體,他的血液,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小喬,我愛你……」他笑著輕聲的說,這一句話,他是第一次對她說,但他卻一直都在證明著這句話。
蘇喬拚命的搖頭,身體已經淡到幾乎透明,她將手伸向了他,目光哀求的想要告訴他,她不要走……不要離開……
楚洛然邁步上前,伸出右手一點點的觸碰上她的手,就在他要抓住的時候,蘇喬的身子瞬間消失,化成了無數的光點流過他的指尖,一點點的擴散到空氣中。
她,真的走了!
………………
「洛然——」
一聲驚喊聲中,蘇喬猛然坐起,急速的呼吸著。環視一眼四周,她的心幾乎已經涼透了,熟悉的沙發,桌子,電視,這裡竟然是現代!
她回來了?
僅怔了一秒,眼淚便傾瀉而落,蘇喬摟緊自己,斷斷續續的哭起來。21世紀,她離開時正值夏季最熱的天,可就是這樣灼人的空氣中,她卻冷得連血液都凍住了。
她真的回來了……她真的……與洛然天人相隔……這輩子,她該如何讓自己過下去呢?沒有了洛然,她該怎麼活下去呢……
楚洛然,我好恨你……我好愛你……怎麼辦……
空蕩的房間中,迴響著她絕望的哭聲。
五個月後。
回到現代的蘇喬生活彷彿恢復了正常,白天陪師父四處表演魔術,晚上回到家就窩在床上看電視。蘇喬生活圈子很小,除了工作上的幾個熟人,她幾乎都沒有朋友。關於西凌朝的事,她從未提過一字,這年頭,這種話說出來沒有人信吧。
關燈躺下的時候,蘇喬總會無法控制的想,她在想,所有的事情會不會就是一場夢呢?她只是做了一個好夢,夢到了一個自己深愛的男人,和幾個患難的朋友。她回來的時候,身子並沒有帶著一件與另邊有關的東西,沒有了玉骨釵,沒有了相思石,什麼都沒有。
唯一證明這些都是真切發生的事情,就只有她,只有她的記憶。她常常會想,如果有一天,她把一切都忘了,那麼這個世上還會有誰知道?
如果連回憶都消失的話,那她再拿什麼來騙自己呢?
洛然?你還好嗎?有想我嗎?
……
「丫頭,該出發了!」門外,地中海師父大喊一聲,蘇喬整理好道具好,沒精打彩的應了一聲。
坐在開往A市的長途汽車上,蘇喬靠著窗戶,燦如星辰的眼瞳中快速的閃過車外的風景,一瞬即逝,卻從未留下任何的痕跡。
「丫頭,你還好嗎?」地中海師父難得沒有睡大覺,反而和蘇喬聊著天,她沒有意識到什麼,只是搖搖頭,「師父,你最近真的很怪,難道更年期了?」
「你丫的,為師好心好意的關心你,你竟然說我是更年期!」地中海師父一聽這話就跳腳了,頓了頓,他面色緩和,「來A市沒關係嗎?這裡是……」
A市……蘇喬怔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越來越靠近了,是呀,A市沒有關係嗎?這個拋棄她,留給她一生傷痛的地方。
爸爸,十年了,你還記得我嗎?
達到A市後,蘇喬本來跟著師父要為一個商場開業表演魔術,卻是不巧,天下大雨,開業便向後推遲了兩天。
蘇喬閒來無事,便想著買一些特產帶回家吃,雨後的空氣非常的純淨。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蘇喬心裡卻湧出了一些親切感,是呀,這裡畢竟是自己家。
這裡除了有不好的回憶,卻也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是什麼時候她恨爸爸已經恨到連媽媽都不願想起了?其實現在想起來,好像自己對這裡也沒有多少恨,所謂的恨可怕是放不開的執著吧。
心情釋然了許久,蘇喬繞著小道竟一路回到了小時候曾經居住過了小村子。看著變化很大卻又那樣熟悉的村子,蘇喬竟覺得鼻子很酸。她為什麼會來這裡?是想見爸爸嗎?是想問問他,拋棄自己之後有後悔嗎?
只是,十年了,他們恐怕已經搬家了吧。
蘇喬沒有抱多少希望,卻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沿著小道走了進來,記憶中,自己曾在爸爸媽媽的呵護下在這條小道走過無次數,如今,往事歷歷在幕,她卻發現自己並不曾忘記,只是,不願想起罷了。
從小道穿過去,視線一片清明,曾經的破舊的小樓,現在已是拆得差不多了,應該沒有人了吧!心裡頓時湧上的失落讓蘇喬有些自嘲起來,她在期待些什麼?
「姐姐,你來找誰?」突然,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抱著一個破舊的籃球跑到了蘇喬的面前,單純無邪的眼神一瞬間讓蘇喬想到了楚梓逸。
蘇喬笑了笑,蹲下身,「姐姐沒有找誰,姐姐只是認錯路了。」接著,她從包中掏出幾顆糖果給他,「這些糖果給你吃好不好?」
「好,謝謝姐姐。」小男孩十分乖巧的朝她點頭,然後寶貝似的握著糖果衝向一棟破舊的小樓,大喊:「媽媽,媽媽,門口有一個好漂亮的姐姐,她給我糖果。」
「喲,是嗎?你謝謝姐姐了嗎?」屋裡,傳來母親有些無力的聲音,「這裡都沒有人住了,姐姐是來找人的嗎?」
「姐姐說她迷路了,不找人的!」小孩子乖巧的回答,從衣兜中掏出一顆糖遞給,將糖紙剝開遞給她嘴邊,「媽媽,給你吃糖!」
「乖!」母親拍拍小孩的頭,慈愛的話語讓蘇喬不禁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曾經,她也被媽媽拍著頭讚許很乖,這時,爸爸總會坐在一旁,驕傲的說,當然了,她可是我的女兒,可是我的寶貝喬喬。
只是如今,她還在,但會疼愛的爸爸媽媽卻不在了。
「啊,爸爸回來了!」小男孩高興的大喊一聲,快步衝向迎面走來的滄桑男人,「爸爸,我有糖,給你吃一個。」說著,他將糖遞了上去。
「來,抱抱爸爸的乖兒子。」父親伸手抱起小男孩,接下他遞來的糖果,點著頭說,「這糖很好吃呀,浩浩,是誰給你的呀。」
「是姐姐。」浩浩小手一指,正指著站在一旁發呆的蘇喬。
父親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她卻是深深的驚訝了,他放下浩浩,神情木枘的走向蘇喬,聲音激動而顫抖的問她,「是……喬喬嗎?」
淚水頃刻間蜂擁而落,蘇喬從未想過會有一天,再見到他。那個拋棄她,讓她恨了十年,卻又一直想念的爸爸!
屋內,母親聽到談話也走了出來,那是一張熟悉的臉,蘇喬記得,媽媽去世後曾經照顧過她的阿姨,原來她嫁給了爸爸。
「真的是喬喬,真的是喬喬,」母親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父親同樣的也哽咽著說不出,浩浩歪著小腦袋甜甜的沖蘇喬叫了一聲姐姐,原來,真的是姐姐。
「來,別在外面站著了,進屋住吧,快,你去買些喬喬愛吃菜都給她做上。」父親催促著母親,她怔了一下,馬上從屋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百元跑了出去。
自始至終,蘇喬都沒有開口,這讓父親的有些緊張起來,「喬喬,進屋坐吧。」
「姐姐,跟我來。」浩浩上前牽起蘇喬手一路走向小樓的二層,坐在僅只有二十平米,卻擺滿了生活用品的小屋中,父親顯得有些慌張,「家裡小,東西又多,你先坐,坐著一會就有飯吃了。」
蘇喬點點頭,找了一張凳子坐下,頓時,又安靜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倒是浩浩,非常喜歡這個姐姐,一直嚷嚷著要讓姐姐看自己平時畫的畫。還好有他在,才不會那麼的尷尬。
沒過多久,母親做好了一桌的菜,蘇喬抱著浩浩下樓,四個人齊坐在桌前。「喬喬,來多吃肉,多吃一點。」母親不停的給蘇喬夾菜,自己卻是沒有動筷子。
「你們也吃吧。」蘇喬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吃著,「嗯,很好吃!」直到蘇喬點頭稱讚,父親才笑開,端著碗吃了起來。
「我記得以前這裡住了很多人,都搬走了嗎?」
母親給浩浩夾了一些菜,然後歎息著說,「這塊地已經被人買下了,聽說不久之後就會拆了建成高樓。住在這裡的人都得到一筆錢就走了,現在只有我們住在這裡。」
「你們為什麼不走?」
父親苦澀的笑笑,「我們要是走了,你回來找不到人怎麼辦?」
蘇喬一僵,眼眶已然濕潤,她吸吸鼻子,繼續垂頭吃飯。一頓飯後,母親帶著浩浩上樓做作業,而父親就坐在門口抽煙。
看著爸爸不知何時爬滿皺紋的額頭,不知何時已然花白的兩鬢,蘇喬這才發覺,爸爸是老了,相隔記憶中的他已經過了十年了。
「喬喬,你這十年過的好嗎?」
「你為何不問我,有沒有恨過你?」蘇喬聲音已然哽咽,淚水佈滿了小臉,她深吸一口氣,質問著他,「你把我一個丟在這裡,我會不會餓死?會不會被車撞死,會不會被人賣了,你有想過嗎?你當初走的那麼決絕,你有後悔嗎?」
「喬喬……」父親看著她,手中的煙蒂已然燒到了頭,他卻沒有再抽一口,「你應該要恨我的,可是喬喬,爸爸並沒有不要你。那天晚上,我真的是氣糊塗了,丟下你之後沒走多久,我就回來了,卻不巧遇上了幾個喝醉的流氓,我被他們打了。直到醒來之後,已經是三天後,而我再去找你,你卻不見了。這些年,我天天都在這一地貼尋人啟事,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會不會就會回來了?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就住在這裡,我相信有一天,你會回來,你會回來的!」
蘇喬閉上眼睛,任由著淚水蔓延,她幾度哽咽之後開口說:「我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實在餓得不行,就跑出去找吃的,誤上了出城的車,就這樣離開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回來,我也一直都沒有想過要原諒你!沒有……」
「喬喬,爸爸對不起你……」
蘇喬不說話,淚水卻是掉的越來越凶,這麼多年的恨,早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經蕩然無存,她張了張嘴,猶豫著叫出了那十年沒有喊過的,「爸爸……」
「誒……」父親含著淚應了一聲,這一天他也等了十年了。
因為有表演在身,蘇喬留下了自己的電話,告別父親離開。而在蘇喬走後,他們也開始收拾起了東西,既然小喬等到了,那他們也沒有理由再住在這裡了。蘇喬住在Y市,他們也決定去Y市買房。
搬家前,父親給蘇喬打了電話,說幾天後就到。蘇喬應下了,說會去火車站接他們。久違了十年的家,她從未失去!
那一日,蘇喬陪師父在商場表演完大變活人後,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地中海師父神秘一笑,拉著她坐到了觀眾的位子,「丫頭,表演了這麼多次大變活人,但你卻沒有一次是真正做為觀眾來看這個魔術的,今天師父單獨給你表演一個。」
「好。」蘇喬笑著點頭,其實她更想看師父出洋相,沒有提前安排的情況下,她想知道他怎麼能變出一個活人。
地中海師父將大箱子推出來,打開懂示幾下,「看看,沒有人吧!」蘇喬白他一眼,突然覺得好笑,原來以前自己變的時候也這麼傻。
師父展示完箱子後,蓋上一塊大紅布,推著箱子轉了起來,左三圈右三圈,然後停下來。擺出一個劉謙的樣子,「見證奇跡的時候到了。」師父慢慢的扯下紅布,用磨人的速度一點點的將箱子門打開。
蘇喬不禁也緊張起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箱子看,就在師父完全打開箱門之後,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欣喜若狂卻又不敢確定的盯著那個人。
身著一襲白衣的男子,緩緩渡步而來,細長勾魂的狐狸眸愜意的半瞇著,眼角微微上挑。一如深塘的墨色瞳孔渲染著令人沉淪魅惑迷濛,嫣紅的薄唇微啟,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懶的姿態,像極了一隻孤傲迷人的狐狸。
如此的他,突然闖入她的風景,一如初見般,讓她一眼沉淪。
「小喬……」楚洛然輕聲喚她,既而展開雙臂,蘇喬淚眼朦朧的緊盯著他,視線一次次模糊,又一次次清晰,不變的是,他依然在這裡。
「洛然……」蘇喬幾步上前,猛的撲到他的懷中,雙手緊緊的摟著他的腰,如此真實,如此熟悉。是她的洛然,老天把他還給她了……
「我們,永遠也不分開了……」楚洛然慢慢收緊雙手,將她顫抖的溫度緊緊的困在自己懷中,那樣,那樣的讓他癡迷。
「嗯……」蘇喬笑著點頭。
愛情兜兜轉轉,終會有一個落點,歸於一個圈。被紅線牽引的兩人,也會在某一天,握住紅線那一頭的人。從此,種下一生的羈絆。
……
兩年後,西凌國。
「廷軒,你慢一點,小心摔著了!」一位穿著華麗服飾的女子目光不移的盯著正在玩耍的小男孩,那是一張粉雕玉啄的小臉,明亮的眉目之間依稀透著一絲凌厲之氣,像極了縮小版的楚越翎。
「小主子,您當心呀!」四位小宮女一臉擔心的跟在他的身後,她們不敢靠近,但卻也不敢鬆懈,幾乎是小心翼翼的護著那個孩子。
「小王叔!」楚廷軒突然停在奔跑的腳步,通紅的小臉上笑容燦爛,「抱抱!」他伸出一雙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搖晃著。
「來,小王叔抱抱!」年輕男子上前一步,將楚廷軒小小的身子一手攬入懷中,英氣十足的小臉褪去了青澀,越發的顯得俊美迷人,他,正是十八歲的楚梓逸。
「梓逸,下朝了嗎?」暮兒由宮女攙扶著起身,寬鬆的衣服下,無法掩飾她已然隆起的小腹。
「參見皇嫂!」楚梓逸行禮,爾後坐到桌前,擔著楚廷軒的小臉,笑的有些邪惡,「皇嫂,再過幾個月我的小侄子就快出生了吧,我看四哥朝政繁忙,你一個人帶兩個孩子也辛苦,不如就讓我帶廷軒過府住幾日吧。」
「你這麼喜歡孩子,不如朕給你賜婚如何?」隨音冷冽的聲音響走,一身明皇龍袍的楚越翎大步走來,楚廷軒一看他,笑的更加燦爛,「父皇,抱抱!」
楚梓逸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楚廷軒,甩下一句還有事,便急匆匆的逃跑了。
楚越翎上前幾步,一把抱起楚廷軒,然後坐到暮兒身旁,又將她攬入懷中,輕吻了一下,「今天感覺如何?太醫來看過了嗎?」
「這一胎好像很安靜,我並沒有怎麼害喜,沒事的。」暮兒靠在楚越翎懷中,幸福的笑容蕩漾在唇邊。
加在兩人中間的楚廷軒,小臉一板,從他腿上跳了下來,「哼,父皇你又只親母后不親我,我要去找小王叔。」說罷,他一路向楚梓逸的方向追去。
身後,是暮兒緋紅的小臉與楚越翎難看的臉色。
他五歲的兒子竟然吃醋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