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瑤,你給我滾出來!」一聲怒吼讓顏府大院兒震了三震。一干僕人瞬間作鳥獸散。
「哎呀!誰啊?這大清早的!」某瑤掏著耳朵,很沒形象的晃了出來。
「這都晌午了,還睡!你快成豬了,你知道嗎?」楊大少奶奶錢溪女士崩潰的看著面前這個蓬頭垢面,睡眼惺忪,哈欠連連的非人類,心中尤然升起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氣來!自己怎麼就交了這麼個沒出息的損友啊?!說出去丟人啊!
「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你怎麼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樣嘮叨個沒完啊?!我無比同情楊大哥!」小瑤煞有介事的緊抿了嘴,自我肯定的點了點頭。
「你還同情你自己吧!你們家小鬼把隔壁家的小子給打了,人家整提著他來找你算帳呢?!」錢溪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笑的開懷。
卻不想再抬美眸那裡還有人影,只有那不堪重甩而不住顫抖的木門和門內那沒心沒肺沒擔當的女人那不負責任的聲音:「我不在!我不在!就說我出遠門了,一個月兩個月的絕對回不來!讓他們看著處置好了!留條命就行!啊!還有,別毀了那張粉嫩嫩可愛的小臉兒,嗚嗚……他全身上下也就那麼一個優點了啊啊啊啊……」悲愴之心,感天動地啊!
自己那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孩子不是應該由於天天被冷落而過得無敵悲摧加沉默寡言加乖巧聽話謹言慎行免得更遭人不怠見,加奮發圖強以期得到大家的另眼相看得到大家的認可嗎?為什麼?為什麼他卻可以自學成精!小小年紀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欺負小夥伴也就算了,小孩子難免磕磕碰碰,他倒好,竟然還在半年前學會了拉幫結派,在她來得及把它扼殺在萌芽狀態得時候,它已經成洶湧不可當的情勢,一夜之間發展壯大,再過去追查,她已經以二十六歲高齡成了一百多個小屁孩兒口中的「老夫人」,他們「老大」的「老娘」!在她一怒之下抓那熊孩子正要嚴刑拷打,逼他解散那什麼「正義幫」的時候,一窩小崽子們抱著她的大腿,那哭天那個搶地,這個說「放了我老大吧,老夫人」,那個說「有什麼錯我們兄弟一起承擔,請老夫人不要只罰老大一個」,甚至還有說「我們是自願跟老大混的!你放了老大,否則別怪我們對老夫人不客氣」……諸如此類,奶聲奶氣的童音,帶著那個年齡會有的尖細,很有穿透力的刺痛了小瑤那顆脆弱的玻璃心,以及那不堪重負的耳膜。
自此,「老夫人」這個詞成了魔咒,只要聽到,她就會抖三抖,於是乎,她自抱自棄,再不過問那小子的事,任他自生自滅!恨不能和那個除調戲小女孩兒沒幹過外啥壞事都幹了一遍的「小地痞」劃清階級立場,告訴所有人,她真的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啊,除了生了他以外!
嗚嗚……現在更讓她不堪的其實是:再過幾年,他說不定連那最後沒幹過的事兒也給做了,這讓她如何對得起那些被「波及」的可憐姑娘以及他們那命苦的父母啊?!
嗚嗚……她覺得自己其實更命苦!怎麼就生了一個這麼不長進的兒子呢?!
「匡匡匡!」門被敲的震天響,錢溪那裡還有當小姐時的溫文氣質,整一潑婦,扯開嗓子嚎,「顏小瑤你給我滾出來!你別想再把那小子丟給我!我只是乾娘,不是他親娘!哼!別想再讓我頂著一百二的大笑臉聽人家披頭蓋臉的罵!」
真後悔啊,當初怎麼就忘了他娘和他爹那惡劣的本質,看著才只有三個月大的他那軟軟糯糯,粉粉嫩嫩的超級無敵可愛模樣就一時衝動認下他當乾兒子呢?嗚嗚……她才是最委屈的那個吧?!從小到大,當然是指那個小子從小到大,她可是頭號受害對象啊!因為他那個不負責任的親娘,每每出了事都做縮頭烏龜,找個坑,埋了腦袋當鴕鳥,她就成了滿京城男女老少,無論貴賤,無關情節大小的上門控訴對象!煩不勝煩,舉不勝舉啊!
這六年,她真的是受夠了!不!她不要再這樣委屈自己!不能!誰造的孽誰負責,憑什麼受傷的總是她呢?!恩!堅決,堅定,義無反顧的不能再這樣聽之任之下去了!
「我死了!別管我!就當這個世界沒有我好了!溪啊!姐等你擺平了那小子來安葬我啊……」幽遠的聲音,仿如地獄來使,沉悶而又讓人發寒。
錢溪不由皺緊了眉,咬牙,握拳,卻最終只是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望著那緊閉的門出神,彷彿只要這樣看著,就可以把那門看出一個大洞,好衝進去把那個把自己關在門內的人拽出來讓她看看外面晴好的五月牡丹盛開的季節!可惜,那門卻直到她被人家家長拽去評理賠笑聊賠償都沒有再打開,沉寂著,連一絲聲音都不曾發出。
明明大白天,卻像極了寂寞的夜,幽遠深邃,卻沒有溫暖和光明!
唉!從六年前她抱著只有三個月的小忘川出現在她家門口,一身的狼狽淒慘,那過分瘦肖的臉龐,深陷的眼窩,黯淡的瞳眸,以及那虛無飄渺的笑,彷彿她已不是這凡塵之人,那麼的不真實。卻乎你一個看不住,她就會飄走,再也不會回來!這樣的小瑤,生活在另一個她走不進的世界的小瑤讓她好害怕!她總是笑著,好脾氣的讓人發指,甚至連那個臭小子都可以欺負她,不把她這個窩囊的娘放在眼裡,她卻還是笑著。那笑,虛空而又飄惚,掛在臉上,卻不在眸底。
「回來了?!」小瑤懶懶的瞥了眼從門口太陽中走進來的小人兒,眼睛微瞇,竟是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那過於強烈的陽光和那孩子身上似曾相識的光芒。手不由的壓上心口,感覺那裡還在有力的跳動,這才安心的放了下來,揚起一個溫和的笑,淡淡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