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這次是真的困了,除掉最大的一個勁敵,路虎心中的一塊石頭也總算是落了地,緊繃的神經也總算是鬆弛下來,整個人癱軟的就跟虛脫了一樣。疲憊如同決堤的洪水,滔滔不絕的湧洩而出,將路虎給吞噬。
路虎閉上了眼睛,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否則他可沒有力氣再堅持前往卡索集團的老巢。
路虎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路虎射殺了一隻肥碩的叢林鼠,升起一堆篝火烤著吃了,將飢腸轆轆的肚子填了個滿滿當當,恢復了不少力氣。然後路虎收拾妥當,背著銀狐,對照著地圖,甩開大步往卡索集團的老巢走去。
卡索集團老巢。
那片如同度假村一樣的古樸建築群。
昔日的繁華不見了,只剩下寂寥的蒼涼。五步一哨,十步一崗的場面也不見了,整個建築群裡面空空蕩蕩的,連鬼影都見不著半個。風吹過,這裡就像墳墓一樣的寂靜。
廳堂中央,還是那張老虎皮上面,楊晉宇籠著雙手,看著盅裡漂浮的茶葉,沉默不語。那個高高在上的毒王不見了,現在的楊晉宇更像是一個遲暮的老叟,一袋水煙,一杯清茶,看夕陽的餘暉在牆上胡亂的塗鴉。
這幾日以來,噩耗接連不斷,製毒工廠被端,三當家毒妖阮七被殺,二當家毒魔毛臣柯被殺,最後甚至連死亡叢林裡面的頭號殺人機器,殺神都被人給幹掉了,再加上那五十名抽調出來的武裝分子,這些可都是卡索集團中流砥柱的力量呀,但竟然全軍覆沒。當這些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整個卡索集團都被深深地震驚了。
楊晉宇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雖然他的手下還有一些小嘍囉,但他知道,支撐集團的台柱已經全部完蛋,要想恢復卡索集團往日榮光,要想東山再起,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況且,已經上了年紀的楊晉宇也沒有了那個精力。
當他所依賴的世界崩塌了的時候,他便不再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金三角大毒梟了。
這兩天來,下面的那些烏合之眾已經開始陸續叛離逃跑,不少人帶走了值錢的東西,消失在了莽莽叢林,或者是去投奔了別的販毒集團,原本雄霸一方的卡索集團陷入了分崩離析的尷尬境地。
楊晉宇沒有去阻止他們,按照他的脾氣,他會端著AK-47,將這些叛逃的傢伙統統射殺。不過他現在懶得動了,他覺得沒有這些必要。當一切繁華浮雲消散的時候,他忽然喜歡上了這種淡淡的寧靜。喋血了大半輩子,他也感到累了,現在江山沒有了,活在這個世上也沒什麼盼頭了。
「老大,快走吧!直升機在外面等著了!」兩名貼身隨從走了進來。
楊晉宇擺了擺手道:「你們走吧!」
「老大,你……」兩名隨從有些急了。
楊晉宇咂吧一口水煙道:「我不走了!」
「什麼?!」兩名隨從不可置信的看著楊晉宇:「老大,你……」
「莫琳和卡西呢?」楊晉宇問,這是那兩個東南亞女人的名字。
一名隨從道:「那兩個賤貨早就跑掉了!」
另一名隨從道:「要我去追捕她們嗎?」
楊晉宇打了個呵欠道:「隨他們去吧!阿爾法上飛機了嗎?」
話音剛落,一個黑黑瘦瘦的小孩,光著腳丫子跑了進來,一頭撲進了楊晉宇的懷裡。他睜著漆黑的眼眸問楊晉宇道:「養父,你怎麼不跟我們一塊兒走?」
楊晉宇摸了摸小孩的腦袋道:「養父老了,不想再東奔西跑了!阿爾法,卡索集團東山再起的希望就交給你了!」
阿爾法看著楊晉宇,眼神中迸射出同齡人不應該有的寒冷光芒,他說:「養父,我知道了!」然後他踮起腳尖,吻了吻楊晉宇的額頭,轉身走出了廳堂。
外面傳來直升機的隆隆轟鳴聲,不一會兒,那轟鳴聲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了天際。曾經叱吒風雲,萬人仰望的毒王,現在只剩下獨自一人。回想起自己縱橫一生的傳奇故事,楊晉宇忍不住放聲大笑。
笑過之後,楊晉宇摸出一把手槍,拉開保險,頂住了自己的太陽穴,然後緩緩扣動了扳機。
砰——
一顆子彈鑽進了楊晉宇的腦袋,罪惡的花朵綻放開來,就像那妖嬈的罌粟花。
撲通!楊晉宇栽倒在矮几上,打翻了矮几上燃燒的油燈。矮几上很快就躥騰起了火焰,緊接著,火焰就像海浪一樣,朝著四周蔓延翻湧開去。這裡的所有房屋都是木頭和竹子搭建的,火焰燃燒的飛快。很快地,整個坤薩集團的老巢都陷入了一片熾熱的火海當中。而楊晉宇的肉身和靈魂,也被熊熊烈火給焚燒成了灰燼。
當路虎趕到卡索集團老巢的時候,這裡已經成為了一片黑色的廢墟,焦臭的濃煙裊裊升起,火星子還沒有完全熄滅。曾經輝煌一時的坤薩集團終究消亡隕滅,烈火之後,這塊盛開罪惡的地方,會不會得到新的救贖?
這次的行動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可是路虎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孑然一人站在廢墟之上,悲涼與哀傷穿過身體,穿過魂靈,令路虎無聲淚下。
一個月之後。
南海生死島。
一架直升機轟隆隆降落下來,努哈刺勒,秋邵華,張風挨個走下飛機。最後走下飛機的是路虎,他穿著一身黑色衣服,面上籠罩著一層冰霜。
蘭木將眾人迎上一輛吉普車,然後一路風塵,來到了一處山巔上。這裡風景旖旎,太陽從海平線上升起的時候,晨曦便會潑灑在這處山巔之上。而太陽從海平線上落下的時候,夕陽的餘暉也會籠罩著這處山巔,火紅的雲浪在山巔上翻湧,一切美麗而又安寧。
山巔之上,佇立著七座嶄新的墓碑。墓碑上面,七個俊朗挺拔的漢子都在微微地笑著。只是,他們的生命和他們的照片一樣,已經成為了黑白。
路虎摘下墨鏡,靜靜地看著這一排墓碑,悲傷就像那海鳥的鳴叫,直刺心窩。海風吹拂起路虎的頭髮,吻碎了他的淚花。
張風,秋邵華,蘭木,努哈刺勒四人並排站在墓碑前面,給七位死去的兄弟各自獻上一束鮮花,然後對著他們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三躬。每個人的眼眶都是紅紅的,那些歡聲笑語的日子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往事就像定格的電影,被風沙掩埋,然後又被時間給遺忘。
路虎打開隨身攜帶的背包,裡面裝著九個人形木雕。兄弟們的屍體沒有辦法帶回祖國,他們帶著他們崇高的信仰,將魂靈葬在了異鄉的土地上。路虎挨個挨個的把手中的人形木雕,放進對應兄弟的墓穴裡。走到文博墓碑前面的時候,路虎把文博女朋友的人形木雕和文博自己的人形木雕葬在了一塊,他說:「生前不能共白頭,死後也要再牽手!但願你們來世,能做一對令人羨慕的好夫妻!」
路虎站起身來,將那個屬於自己的人形木雕,小心翼翼的放進了貼身的衣兜裡面,然後他啪地併攏腳跟,對著七座墓碑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白色的冥幣隨風翻飛,就像是一隻隻純潔的蝴蝶,落在墓碑上面。
海浪咆哮,遙遠的天際隱約傳來一首熟悉的歌謠:
輕輕的風
像舊夢的聲音
不是我不夠堅強
是現實太多僵硬
逆流的魚是天生的命運
不是我不肯低頭
是眼淚讓人刺痛
忘記吧若可以
也算是一種幸運
如果一個人的心
只能燒出一個名
兩個人要去到哪裡
牽著兩手就是個天地
一生啊
有什麼可珍惜
流浪人沒奢侈的愛情
有今生今生作兄弟
沒來世
來世再想你
漂流的河
每一夜每一夜下著雨
想起你
(本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