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望城不若帝都那麼冷,還沒有下雪。
估摸著季涼若就要生了,大家做好了準備,卻遲遲不見動靜。
吃過午飯,秦雲遙隨大家去了軍營,她躺在床上休息,一不小心就睡到傍晚。迷迷糊糊覺得有東西在臉上爬,她手一揮:「雲遙,別鬧!」然後微微翻了一下身,面朝裡繼續睡。
「別睡了。」秦雲遙將她扳過來,低頭在她唇上吻了吻,「快起來,天都要黑了。」
「人家困……」她嬌軟出聲,配上一副睏倦可憐的表情,讓人骨頭都酥了。
秦雲遙情不自禁地又吻了吻她,這次吻得有點深,讓她清醒過來。
「瑞雪要生了,我們過去看看。」
「什麼?!」她猛地坐起。
他急忙扶住她:「你小心些!」
「怎麼不早說?」她嗔怪,掀開被子下床來。
他忙喚丫鬟進來給她穿衣,三兩下收拾妥當,二人就去那邊,烏純郡、莫言、李清泉等人都在。
見大家臉色緊張,屋內卻沒什麼動靜,季涼若擔心地問:「怎麼了?」
「難產……」烏純郡道。
季涼若手足無措了一會兒,聽著裡面青衣和產婆的聲音,道:「我進去看看?」
「你別去!」烏純郡拉著她。
正這時,裡面又傳來瑞雪的叫聲,聲嘶力竭地叫了兩聲,又突然沒聲音了,大家急得不行,都想衝進去看一看。
「生了!」裡面一個丫鬟衝出來,滿頭大汗。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男孩還是女孩?」、「瑞雪怎麼樣?」、「孩子好不好?」……
丫鬟道:「男孩,就是都不太好!」
莫言急問:「現在可不可以進去?」
「你再等等!」丫鬟拉著他。
等了一會,裡面收拾好了,大家都湧進去。
瑞雪昏迷著,臉色蒼白。莫言抓住青衣:「她會不會有事?!怎麼這副模樣?」
李清泉見他揪住青衣的衣領,急忙呵斥:「莫言!放下!」青衣本就是江湖奇人,又是瑞雪師父,秦雲煌對其也十分禮遇,豈容他這般無禮。
莫言也意識到自己舉止衝動,急忙鬆手。
青衣道:「沒事。只是太虛弱,不調養個一年半載怕是沒有起色。想要完全好,要耗上三年五年。」
「這孩子——」季涼若看著旁邊襁褓中的嬰兒,十分瘦小,一看就不甚健康,不禁憂心忡忡。
青衣歎口氣:「孩子怕是活不長……」
這孩子哭都沒哭兩聲,果然如他所說,沒活長,當天夜裡就斷了氣。瑞雪當時醒了一著,想是母子連心,知道他要去了。
他去了後,她哭了兩下,又睡過去了。
她心中不太想要這孩子,若活著,將將就就接受了;死了卻也不怎麼傷心,除了剛開始流了幾滴淚,後來大家又不再提,倒沒事人一樣。
坐月子的時候,她屋裡時刻有人進出,總有人去看她。
一次重傷、一場難產,將她身子拖垮,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她本是極美的人,如此又比從前多出幾分纖弱的美來,倒讓人不敢看了。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臉紅心跳。
莫言卻看得十分心疼,總悄悄打聽她的膳食狀況。他不敢隨大家一起去看她,總私自去。大家知道他心思,也將他去的時間避開來。他總囑咐她多吃點東西,鐵了心要將她的肉養回來。
他常將時間耗在她床邊,她不禁疑惑:「你沒事麼?」
他正餵她喝湯,聞言停住動作:「你……你不要我來?」
「要啊……」她笑,「聽王妃說,王爺都天天去軍營呢,你不去?」
他繼續餵她喝湯:「王爺每天只去一兩個時辰的,就在城中,偶爾到城外。最近幾天他不去了,王妃不知哪天生,他不敢離身。我平時也只跟著他,因此才有時間。」
「你一輩子跟著王爺嗎?」
他剛要答是,字到嘴邊又生生吞下,疑惑地看著她:「怎麼這麼問?」
「沒事。」她搖搖頭。
餵她喝完湯,他沒理由再留下來,準備離開。
「瑞雪?」
「嗯?」
「你……」
「怎樣?」
「你、你說你沒有定親是不是?」
她一愣,直直地看著他,張了張嘴,疑惑地道:「和你有關嗎?」
「那你成親,聽父母之命嗎?」
「……我父母都不在了。」她捉緊被褥,閉上眼,「我睡了!」
「你師父、義父都在。」他說,轉身走了出去。
等他出了門,她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摸著滾燙髮熱的臉頰,大叫:「莫言!你回來!」
外面立即傳來一陣腳步聲,他飛快地跑了回來:「什麼事?」
「你……」她喘了一口氣,掙扎地問,「你就不介意嗎……」
他認真地看著她:「那年你若不說你定親了——」說不定他們已經成親了。
她忍不住一笑,垂下頭:「你過來……」
他走過去,她伸出雙手,圈住他脖子,將他的頭拉下去,櫻唇緩緩地印上他的唇。
他顫了顫,她的丁香小舌探出去,在他唇瓣上一舔,俏皮又挑逗。
「你……」他欲吻回去,但她已停了,就不敢再孟浪,忍住沒有動。
「我瑞雪的事,可以自己做主。」她說,「不用父母之命,你——」
她在這裡停住,他立即明白,問:「你要不要嫁我?」
「要!」她肯定地道,苦澀地笑道,「我雖不是完璧,還生過一個別人的孩子,但我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什麼……你若在意,不過俗人一個,我也不要你了,不會留戀的;你若心疼我,我就一輩子對你好——我喜歡你可不是一點點……」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的好。」
「這才好……」她笑著流淚,「我在宮裡時,常背一首詩:『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她看著他:「只願君心似我心……我信那些日子,我們的心是一樣的。不負這相思意,才不是人間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