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哭了出來,淚眼紛飛地道:「有一輩子就好……別的不重要!」
饒是知道她就是這份心意,但真聽她說出來,他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激動。他停在她臉上的手頓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莫言和瑞雪,再對她道:「我們先出去。」
季涼若見莫言認真地盯著瑞雪,忙點頭,推他去外面。他手上沾著血跡,想起屋外有水缸,就舉了一盞燈欲去打水。
秦雲遙叫住她:「你做什麼?」
「打點水給你洗下手。」
「外面有人。」他說。
接著外面就傳來動靜,季涼若猜是剛剛帶他們過來的人,就走回他身旁坐下。一會兒,外面的人就端了一盆水到他們面前。她站起身欲去掬水,秦雲遙捉住她的手:「別碰,水涼。」然後自己洗了手,再拿帕子擦乾,吩咐端水的人,「你去前頭看著,有什麼動靜趕緊回來。」
「是。」那人出去後就摸黑離開了竹屋。
秦雲遙這才看著季涼若,直視著他肚子,沉下臉來問:「這是怎麼回事?」
季涼若嚇一跳,直覺道:「是、是你的……」
他的臉瞬間風雲變色,又冷又黑,聲音一字一頓地從齒縫間吐出:「這、是、重、點、嗎?!」
「那……什麼是重點?」季涼若一時六神無主,不知道他在氣什麼。大劫過後,能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了嗎?
秦雲遙看著她,突然無奈地歎氣,一把將她拉到腿上,自責地低語:「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終於明白他是怎麼回事,琢磨了一下道:「算日子是出事那兩天懷上的,你離開後才發現,不然我一定想法告訴你。那種情況下,你若知道這件事,什麼困難都不在話下了。」
他手緊了緊,啞聲道:「你們沒事就好。不過,只為了你我也是能堅持的,無論什麼情況。」
她感動地靠在他懷裡,不想說話,只靜靜地依偎著。剛過一會兒,她就站起身,他手一空,下意識將她抓住:「怎麼?哪裡不舒服嗎?」
她搖頭:「沒事,我怕你不舒服。」
「幾個月了,好得差不多了。」是還有些疼,但他寧願疼,也想抱她緊一點。
「我們去看看瑞雪。」她說。
他猶豫了一下點頭,她就推著他進屋。
莫言坐在床邊給瑞雪擦汗,她背上的箭還沒敢拔出來,血不再流,人卻陷入昏迷。
「爹什麼時候能回來?」季涼若憂心地問。
秦雲遙聽這稱呼,知她已認了父親,自己便也順著她認了:「岳父功夫好,快了。」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風聲,接著是腳步聲進屋。
季涼若扭頭,就見李清泉背著一個大包袱進來了。
「爹!」她急叫一聲。
李清泉擦擦頭上的汗,走過來將包袱打開,道:「打點清水來!」
莫言馬上答應,轉身就將水打了進來。這裡李清泉從身上摸出一壺酒,拿了桌上的茶杯盛酒,將藥一樣一樣擺出來,就去拔箭。手握住箭桿,他停住,扭頭看著季涼若:「涼若,你先出去。」
季涼若搖頭:「我沒事,我不怕,你快些吧!」
李清泉見她堅決,也不再強求,自己以身擋住她視線,猛地將箭頭拔了出來。
「啊——」瑞雪尖叫一聲。
李清泉馬上將藥按到她傷口上:「你忍著點,你師父不在這裡,只能先如此……」
瑞雪痛得嗚嗚直哭,好一會兒才道:「那我肯定活不了了……」
「你別說話!」李清泉道。
她又嗚咽了兩聲,手伸到空中,想要抓住什麼:「莫言……」
「我在!」莫言忙抓住她。
她掙扎著回過頭來,李清泉不知她要做什麼,只能小心翼翼地按著她傷口,助她一把。她望著莫言,虛弱地一笑:「你好好看看我……」
「我看著呢……」莫言哽咽地道。
「我若死了……你可要記得我多美……」
「你不會死……」
「以後……找夫人……別找比我美的……我會瞧不上你……也別找太……醜的……」
「你別說話了。」李清泉知道阻止不了她,卻還是低聲說著。
她緊緊地抓著莫言的手,哭道:「莫言……我喜歡你……」
「瑞雪!」莫言的眼咻地濕潤,兩滴淚不受控制地落到她手背上。
「只有一點點……」她補充,然後閉上眼昏了過去。
只有一點點……
不是一點點。
只是,她要死了,能說出口的只有一點點。一點點,讓他知道她喜歡過他就好。多了,會讓他今後牽念,難以釋懷……她死了倒死了,但他還有一輩子,怎能給他添麻煩?
李清泉拿了人參片塞進她嘴裡,道:「我們現在去一展閣,明早他們有貨出城,我們隨車隊走。」
「安全嗎?」秦雲遙問,「可別暴露了。」
「展容會親自去,應是能躲得過的。」-
他們連夜到了一展閣,翌日一早就隨展容出城。
展家貨物值錢,雖然朝廷禁絕江湖,劫匪之類不可能再有,但他們也怕遇到「萬一」。鏢師這一行已隨著江湖的消失而消失,他們只能自己養了身強體壯的人做護衛,每輛馬車配兩個,一個隨車伕駕車、一個待在車內,輪流換位。莫言和李清泉就混在其中兩輛車內,緊跟在展容的車後。
秦雲遙、季涼若、瑞雪坐的展容的馬車。展容的馬車很大,昏迷未醒的瑞雪躺在最後面,季涼若和秦雲遙坐旁邊照顧,和前面用簾子隔開來。
到城門口,守衛正挨個盤查。展容掀開車窗簾看了一眼,閒閒地等著。因有幾輛車裝著貨走前面,就查了好一會兒才到她這輛。
外面叫下車,她朝胭脂使眼色,胭脂就移到門口,將用碎玉珠子編的雕花竹門簾捲起來:「喲,幹嘛呢?」她嬌聲問。
「今日上頭有命令,凡是出城的車馬行人,都要嚴加盤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