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季涼若和如姬、秦雲蕊去前殿,太后和清太妃已在那裡了,二人正聊著秦雲陽的事。清太妃思子心切,說一句就哭半句,太后免不得要勸她。
季涼若請了安,太后淡應了一聲,沒說別的,對如姬也一樣。
如姬自己找座位坐了,不像從前那麼小心翼翼,看樣子真抓住了秦雲光了不得的秘密。季涼若卻不敢坐,只站在她身後。
不久後,皇后和岑附美也來了。又等了一會兒,秦雲光他們才來。周襲敏跟在秦雲光身邊,極是受寵的樣子。尹初信眼中有很,岑附美卻只是黯然。
季涼若看到秦雲遙,暗暗地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叫她放心,但沒見到他,她還是會擔心。
秦雲陽上前來給太后和清太妃請安,太后先問了他幾句不要緊的,才輪到清太妃。清太妃一見他就將他抱個滿懷,哭得不能自已。秦雲陽讓她靠著,沒有動,連表情都很少。
季涼若還記得夏天裡初見他的時候,他朝她作揖,動作誇張,然後抬眸斜眼看她:「見過嫂子——」語氣頗不正經,但卻是對女子的一種體貼,以將人逗樂為目的。想來,他那時對不在乎的人是不會有那樣的態度的。現今,他卻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安慰了。
他成熟了,卻也冷酷了。
在上陽宮,秦雲陽只交代前方戰事,並未問及秦雲薇。吃了一會兒飯,他才問秦雲光:「雲薇已經出嫁一月有餘,該到姜國了吧?皇兄可收到回信?」
「你怎麼知道?」秦雲光一驚,看向秦雲遙。秦雲遙垂眸,臉上閃過一抹不悅。他氣息微窒,對剛剛下意識的反應暗暗後悔不已。
秦雲陽苦澀一笑:「舉國上下都知道了,臣弟很難不知道。」
秦雲光這才明白,不是秦雲遙是高密,是他在回來的路上聽說,在緊張與輕鬆之間選擇了鬆一口氣:「還沒有消息,大概過幾天會有吧,想來應該已經到了姜國了。」
秦雲陽點頭:「如此一來,我們算與姜國交好。等平定了叛亂,臣弟想以使者的身份前去看一看。」
秦雲光微愣之後同意:「當然!雲薇是我們的妹妹,也是萬盛的功臣,應該每年都去探望。」-
翌日,季涼若和秦雲遙還在夢中,就被敲門聲吵醒。
「王爺、王妃!五王爺來了!」瑞雪在外叫道。
季涼若坐起來,一邊下床一邊道:「你進來。」
瑞雪馬上推開門進來,身後薰兒和另一個丫頭也跟進來。那丫頭放下洗臉水就出去,薰兒過來服侍她穿衣。
秦雲遙還躺在床上,隔著床帳問:「五王爺說了來做什麼嗎?」
「他說來將五公主留在這裡的東西搬回去!」瑞雪說,「他現在就在外面呢。」
秦雲遙聽了,從床上坐起來。季涼若聽見聲音,忙叫薰兒將床帳打起,然後親手給他穿衣。
飛快地穿戴好,胡亂洗了一把臉,二人就出去。坐在花廳裡的秦雲陽立即站起來,聲音很是沉重:「抱歉打擾四哥、四嫂,我想來拿雲薇的東西。」頓了頓,他說,「昨夜出宮已太晚,所以沒來。」
敢情他如此急?誰又好拒絕。
秦雲遙歎口氣:「她換了房間。她走後我沒讓人動過她的東西,你自己去看看哪些是她的吧。」
秦雲陽感激地點了一下頭,在丫鬟的帶領下前去,秦雲遙和季涼若也跟過去看。
秦雲薇留下的主要是衣服,梳妝台上還有脂粉和首飾,他一件不落地叫丫鬟收起來。
「小心些,梳妝台是那邊搬過來的,也要搬回去。」
搬得差不多,他在屋中逡巡了一圈,足寸檢查,任何角落都不放過。確定沒有遺漏,他才轉身出門,看見外面的秦雲遙和季涼若,他一頓,抹了抹臉,道:「謝謝四哥、四嫂這幾個月對雲薇的照顧。」
秦雲遙沉默一會,道:「我都將她弄丟了,你說謝,不是打我的臉嗎?」
秦雲陽沒說話,想來心裡也是怪他的。
秦雲遙深深地歎口氣:「雲陽,找個時間我們聊聊吧!」
秦雲陽點頭:「我會找時間的,今天還要進宮見皇上,我先走了。」
「雲薇叫我轉告你——」秦雲遙開口。
秦雲陽停下來看著他。
他說:「雲薇讓你忘了她,若有來生,她不會投生在帝王家,你若想續這段兄妹情,就千萬別投錯了地方。」
秦雲陽聽著,臉部的肌肉抽動兩下,喉結滾了滾,難受地哽咽了一句,「雲薇命苦……」
季涼若一聽,忍不住就掉下淚來。雲薇現在下落不明,豈是一個「命苦」可以形容?-
歲末那天,皇帝是要大晏群臣的。後宮也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飯,若皇帝那邊結束得早,還要到後宮和家人團聚。
往年,後宮這邊都是在太后宮裡吃,也是太后做主一切。其實,無論在哪裡吃,都該交給皇后做主才是。現下後宮裡年輕一輩少、年老一輩多,若皇后說在隆福宮吃,那是孝順懂事;若她要設在青鸞宮或者怡春殿,只是按規矩辦事,旁人也不可置喙。
今年,太后中了一箭,身子骨弱了下去;又在深冬裡,寒濕的毛病也來襲,便整天都躺在床上,想操心也操不了。眼見皇后步步奪權,她還是想壓壓她的「野心」,總想讓周襲敏來辦這件事。但人家已經開始反抗,這麼一來只會把事情鬧得更嚴重,說不定馬上就宮變了。雲光朝中還沒平定下來,豈能又讓他後院起火?於是,她只能眼看著皇后施展威風。
日子到了,尹初信來向她報告事情進展,說到最後,問:「兒臣想問問母后,要不要叫季王妃也來?」
「你想叫就叫吧。」太后猜上次就是她救了季涼若,只是不懂周家兩個丫頭為什麼也要矢口否認。季涼若和尹初信同流合污她不管,但周家的人怎麼可以吃裡扒外?這一點也讓她傷腦筋,生生氣得胸悶氣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