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有十來個王府侍衛埋伏在靜月院,密切注意著貓頭鷹所棲息過的那棵大樹。他們圍在大樹周圍,有人在房頂,有人在簷下,有人在房內透過窗戶看著外面。
首要就是雲薇之前住的那間房,那間房現在住著四個丫鬟,全都到別間去打地鋪。東月的房間就在這間的背面,侍衛也來佔用,她沒有理由反對,只能去薰兒房裡睡。
她和薰兒是季涼若的陪嫁丫鬟,身份有些不同,因此各有自己的房間,就是很小。薰兒今夜給季涼若守夜,不在房中,只有她一個人睡。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乾脆去和薰兒換。
薰兒倒是暢快地同意了,披了衣服就回房,讓她留下來。她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躺下,仍然是睡不著。不久就聽到屋外傳來聲音,算這時間,是貓頭鷹送信來了。她往常是先睡一覺,到這會兒就自然醒,然後回了信又繼續睡。
她起身,邊穿衣服邊走出去,想要看個究竟。走到花廳門口,看見院中有人打著燈籠,有兩個穿著侍衛的盔甲站在那裡說話。再仔細一看,是秦雲遙來了!
她愣了一下,轉身疾步往裡走去,走到季涼若房門口,直接推開了門。走到床邊,她撩起床帳,低聲呼喚:「王妃?」
叫了兩聲不醒,她伸手去推,看見季涼若左手心握著一塊玉珮,不禁一愣。剛想伸手拿來看,季涼若醒了,她只得縮回了手。
「做什麼?」季涼若迷濛地問。
「王爺來了,還在院裡呢,不知是來看他們抓鷹還是來過夜……」按說過夜不可能,這麼晚了。
季涼若緩緩坐起來,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才發現手中握著玉。怎麼看著看著、想著想著就睡了?
「那是什麼?」東月問。
「沒什麼。」她手一甩,衣袖垂下去將整隻手都遮住,自然也遮住了玉。
東月又問:「要出去嗎?」
季涼若想了一下,搖頭:「他是臨時來的,我倒特意出去,不是告訴他我叫人在外面守著動靜嗎?」
「那倒是……」東月不禁懊惱,「我一見他就急了,馬上就來告訴你,應該不打擾你的。」
「你怎麼見著他?你沒睡?」
「睡不著,和薰兒換來守夜,聽見有人說話就出去了。」
「什麼時間了?」季涼若靠在床頭問。
「剛到丑時吧。」東月不確定地說。
季涼若點了點頭,等了一下,沒聽見門外有聲音,道:「沒進來……定是來看外邊動靜的,怕我使壞呢——你給我倒杯水。」
東月便轉身去給她倒水,剛拿起茶壺,就聽見外面傳來喊聲。她一抖,鬆了手,茶壺落到桌上,然後滾下地,匡當摔成碎片。茶水濺得她滿腳都是,甚至手背上也濺到幾滴。
季涼若也坐直身子,專注地聽著。
喊聲急切而雜亂,聽不太真切,只覺是有大事發生。突然,傳來一聲清楚地「保護王爺!快去叫人!」,季涼若一驚,知道不是那麼回事,馬上下床往外跑,手中的玉珮差點落到地上。
她邊跑邊分開玉珮上的繩子掛到自己脖子上,然後將玉珮放進了衣襟裡。
外面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她猜是有刺客之類。跑到花廳,果然看見花園裡幾點瀲灩寒光。秦雲遙坐在輪椅上,在一片刀劍發出的寒光籠罩之下,看起來萬分危險。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口,看見七八個侍衛在他周圍飛來竄去,共同阻擊一個手拿長劍、身穿黑衣的人。
她看出黑衣人的目標是他,不禁心驚膽戰。手臂突然被人抓住,她嚇得尖叫一聲,扭頭發現來人是東月。
秦雲遙聽到她的叫聲,臉色一驚,抬頭看見她,更忍不住擔憂起來。黑衣人看出他是怕自己去傷害她,馬上放棄他,轉身往季涼若襲來。
「涼若!」他大吼一聲,對莫言他們道,「保護王妃!」
涼若?
飛在半空中的黑衣人突然墜落,騰騰兩步在走廊上急剎住,劍尖直抵季涼若眉心。
季涼若已經跌坐在地上,瞪大雙眼,大氣都不敢出。東月在後扶著她,按著她的肩,力求鎮定。
「你叫什麼?」黑衣人雙眸如星,緊緊地看著她。
她從未遇到過這種事,太害怕,沒聽進他的話。
後面的侍衛已經追上來,黑衣人一回身,劍尖橫掃出去,大家進不了他的身。
東月趁機拉起季涼若往後退,砰地一聲將門關上。黑衣人回頭看了一眼,但侍衛纏身,他喪失了再靠近她的機會,只能突破重圍,再次逼近秦雲遙。
季涼若一見,想打開門出去。
東月拉住她,低聲道:「你幹什麼?去送死嗎?」
季涼若心急,哪管得了那麼多,猛地甩開她,上前拉開門,正要出去,就聽秦雲遙吼道:「涼若你不許出來!」
「雲遙……」她不由自主地站住,遠遠地望著他。
「我不會有事。」他說,在一片刀光劍影中十分地淡然,除卻因她而起的緊張。
季涼若看著那些凌空亂刺的劍,冷靜下來。自己去了,只會添麻煩,不若在這裡看著他就好、看著他就好……
一道身影從房頂疾馳而下,便隨著尖銳的鳥叫聲,一劍刺出,黑衣人應接不暇,眾人趁機一擁而上,將他制住。
「王爺!鷹捉住了!」最後幫了大忙的侍衛跪在地上,高舉著一隻放聲尖叫、飛撲個不停的大鳥。
東月倏地跌坐在地,季涼若回頭看了一眼,知道那是她傳信的鷹。
秦雲遙看了看被將近十把劍抵在地上的黑衣人,對那侍衛道:「拿過來給本王瞧瞧。」
「是!」那侍衛馬上走上前去。
莫言收了劍,讓人掌燈。
東月爬起來,一把拖起季涼若,扶著她走過去。走到近前,正好看見秦雲遙從貓頭鷹腿上取下一個小竹筒。
他撥開竹筒上的塞子,抽出插在裡面的紙卷。展開紙卷,他眼睛瞇了瞇,隱隱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