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了一會,連青城便請安退下了。
連清清懶懶地伏於桌上,又恢復了那一片如水一般的沉靜,倦倦無比。
碧桃看著皇后的模樣,只覺得心疼,於是提議:「皇后娘娘許久不曾畫畫了,奴婢為皇后娘娘准許備畫紙畫筆給娘娘畫可好?這桂花如是好看,不畫下來就可惜了。」
清清知道碧桃是變著法子想讓自己歡心一點,可是她的心情,並不是這些身後興趣所能夠激起,那一種傷痛恨意是刻骨銘心的,除非報了仇,除非時間沖淡,不然將是一生一世。
但是她卻也不忍心拂了別人的好意,於是輕輕一笑:「好啊,你幫我取來畫紙畫筆。」
碧桃聽到皇后娘娘的話,不由地笑了,點了點頭:「奴婢這就去準備。」只要皇后肯做點事心情就會好起來的,而且她記得,皇后娘娘每一次畫畫都是那麼專心,那就肯定能夠淡忘記悲傷的。
「碧桃,本宮還不曾畫過你吧?」連清清看著那大片的桂花,桂花再美,終究不入人心。
「回皇后娘娘的話,不曾。」碧桃搖了搖頭。
連清清望了她一眼:「本宮今日就為你畫一幅吧!」
「謝皇后娘娘!」碧桃一聽,惶恐地說道。
「站過去吧,你就站在那桂花樹下!」連清清擺了擺手示意她起來而後又指向了不遠處的一株桂花,滿枝上都是金黃的桂花開到燦爛蘼,可是她的心中,卻彷彿看不到那美景,只是無盡的空茫。
畫筆沾在了墨水之上,緩緩地畫就了起來,筆法純熟,可是卻總覺得畫不出當初的美麗了,以前的她,滿心滿意是畫畫,心中沒有牽拌,看到什麼都能感出那裡面的意境,畫出來的畫靈感十足。
可是現在,看什麼東西都是那麼憂傷,畫出來的畫,再美也是含了一份憂傷,淡淡幽幽讓人心傷。
筆尖流轉,那淺笑的宮女就躍於紙上,可是卻看起來有些傷感,不是宮女的笑容,而是整張畫面看起來傷感,那桂花燦爛,卻凌零落於風中,看起來有些孤寂。
她看著碧桃,自古以來後宮女子最是寂寞,少女入宮白髮出,空了一心春意,散了一心幽夢。
碧桃算是她在宮中最體貼的宮女了,雖然她當初照顧著自己是別有目的,可是她並沒有因為目的而對自己有所怠慢,反倒是盡著能力處處地照應著。
「碧桃……」輕輕地喚道。
碧桃抬起了頭,望向了皇后:「皇后娘娘……」
「可有想過出宮?」她輕輕地問道,如若碧桃想要出宮,她會送她出宮,就當是對於她的善良的回報了。
畢竟,後宮的宮女並不是都能出宮,除非是皇上或是皇后赦免,不然的話是萬不可能的。在她就要出宮之際,若她想就送她出去了,不然,代代換朝,只怕碧桃想出去不會容易。
「出宮?」碧桃沒有想到皇后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微一愣,望向了皇后娘娘,似乎在揣測著皇后娘娘這句話的用意。
連清清望向了她,碧桃年少入宮,早已經練就了一身的謹慎,自己突如其來的這一番話,中怕讓她猜測不明,輕輕一笑,深宮中人就是如此謹忏,尤其是身為奴婢,更是處處謹慎,主子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要細細地猜測,若不,便極有可能身首異處了。
「本宮沒有別的用意,只是本宮想為去世的孩子做做善事,本宮想送兩個宮女出去,若是你想出宮的話,本宮就送你出去。」連清清緩緩地說道,臉上淡淡的笑容,有些恍惚。
「奴婢也想出宮,可是卻不知道出宮之後還能做什麼,奴婢早已經過了婚嫁的年齡了,而且家中的父母早已經去世,兄長與姐妹或是娶妻或是嫁人,各有家庭,奴婢這一去,卻不知道如何相處,卻是想來想去,倒不如在這深宮中度一生了。」碧桃緩緩地說道,目光染上了淒傷。
「出了宮,找一個差不多的人嫁了,結婚生子,雖然你已經過了婚嫁之年,可是你靈透慧黠,終會有男子喜歡,要求稍放低一些,卻還是未必沒有幸福日子,再者,你的兄長,想必……」連清清緩緩地說道,這便是宮女的悲哀,入宮十數年,那大好的年華早已經蹉跎了。
碧桃聽到連清清的話,猛地跪了下來:「皇后娘娘,奴婢不要出宮,其實,奴婢早已經不把曾經的那個家當成家了,家中的兄長為人,奴婢再清楚不過,此時回去,只怕會遭嫌棄,至於嫁人,如我這般的年齡,要嫁個好人家談何容易,而委曲的事情,碧桃做不來,所以求娘娘莫要趕碧桃走,讓碧桃就侍候在您的身邊。」
出外茫然倒不如侍候著皇后娘娘,這個善良的主子來得好。
「你可知道,錯過這個機會,也許你一生一世就將在這深宮終老了?」連清清不明白碧桃的想法,可是想想也是,如碧桃這樣的人,在深宮中當著一個大宮女,若是做那委屈下嫁的事情,只怕是真的做不來,倒是更苦了。
而且聽來,她家中的兄長只怕不是什麼善良之人。
歎了口氣:「隨了你了,你若不想就罷了。起來吧!」
輕輕地扶著她站起來,碧桃早已經是眼淚直流了,望著皇后,心中感動皇后的善良。
連清清轉過了頭,沒有去看她的目光,手中,輕輕一點,將最後一畫勾上,那畫已經成了。
「可好看?」她笑著問道。
碧桃看了一眼,臉紅了起來:「奴婢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這樣的美,多謝皇后娘娘恩賜!」她身為奴婢,何時曾有人會如此專門為她畫像,而且還是身份高貴的皇后,她只覺得連手都顫抖了。
連清清一笑:「喜歡便好!」她能為她做的,也僅是如此而已,畢竟,心意,並非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