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自己的媽媽對攸舞懷有如此嚴重的警惕感?她們,不是無冤無仇嗎?難道媽媽對攸舞的怨恨比自己還深?如果是這樣,那又是為什麼。從始到終,都是蘇雯一個人在編織著故事,從自己把原進推下樓的那一刻起,這個故事,就開始被編造了。
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媽媽親手操控的?從攸舞進監管所,到死亡證明書,到屍體已被蘇雯先一步發現送去火化,到後來的一切,一切——第四個房間堆積著恐懼的感覺,所以要堵上……
夜晚的霓虹燈又出來閃爍了,它將自己湮沒在黑夜中,丟了光芒的輪廓,隱隱約約地,喧囂起世人亙古不變的寂寞。
「你就把我,當成一個無意經過你閣樓的畫者吧,某一瞬間,錯把你,畫進了我的生命。」扎朗終於用自己的真心喚回了攸舞的感情。「原來多維空間,就是黑暗。」
「你常常說,我是一個太陽,那我可不可以,住進你的黑暗呢。」
攸舞有一瞬間,被深深地感動了,黑暗有了太陽就不再黑暗,仇恨有了寬恕就不再仇恨。但是,攸舞的報復是一種使命,她遲早有一天會拿起槍對準蘇雯扣下。
這對蘇雯來說,也是一種噩夢的解脫。
(激動的music~~~漸漸落幕)攸林闖進楚家的大門,這讓坐在沙發上的楚廉傑和蘇雯都嚇了一跳。
「你不是去原進家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楚廉傑端起手錶看了看,「現在才八點啊。」
攸林站在門口,一直沒有說話。楚廉傑和蘇雯都開始緊張了:「攸林,你不是從張原進家過來的,對不對,你去哪裡了。」蘇雯發言了,她本來還在為攸林離家出走而苦惱,現在攸林冒然出現在家門口,她固然開心。但是看到攸林這樣一副像看陌生一樣的臉色看自己,蘇雯的心裡就打起了寒顫。
「進來啊,外面風大。」楚廉傑起身走近攸林,一手把她手上的包取過來,一手拉起攸林的手,然後慢慢地朝屋內走。攸林的臉色蒼白,一副不愛理人的樣子,微張著小嘴,餘光掃過蘇雯。
楚廉傑把攸林拉到沙發旁邊,把包放好,然後拍了拍攸林的肩膀,示意讓她坐下,兩個人都坐下來後,爸爸便發問了:「媽媽說你不是去原進家,那你去誰家了。」
「我沒有去誰家。」攸林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然後懷著一種質疑的目光望向蘇雯。蘇雯也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攸林,怎麼這次分開還不到一天,自己女兒的態度就變了這麼多呢,攸林看自己就好像看陌生人一樣,這樣的眼神,讓蘇雯很不解。
「你去哪裡了?告訴媽媽。」蘇雯打探地問,她想攸林恢復平常那樣的態度對自己。
「我去了……」明明計劃好了如何開口和詢問的,但是現在,她看到蘇雯,一切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去了。」蘇雯符合地接下來,示意讓攸林繼續說下去。
蘇雯現在極其地平靜,平靜地有點兒詭異。她看著攸林的眼睛,發覺不到一絲的語言情感,而更多的是空洞:「攸林,你怎麼了,你看著媽媽啊。」
攸林的眼睛是對著蘇雯的,但是,它卻是透過蘇雯看著遙遠的地方的。攸林好不容易把眼神拔回來望著蘇雯,蘇雯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可是,攸林的目光,緊接著對上了第四個房間裡的相冊。
蘇雯順著攸林的目光望去,果然盯上了那張相冊,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於是一把拉過攸林:「攸林,你跟媽媽說句話啊。」
攸林無力地笑笑:「媽媽,你為什麼騙我,你為什麼要編織那麼多的謊言,來騙我,騙大家。」是時候說出來了。蘇雯的臉色也在霎時間變得跟攸林一樣蒼白,「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小孩子不要亂說話,你先回房間去,好好睡上一覺。我不管你今天去哪裡,才變得這麼不正常了。」
現在開始,是攸林的眼睛開始逼問蘇雯了,蘇雯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小轉躲避起來。
「攸林,你是怎麼了。」爸爸這時也湊進來關心地問了問。攸林看向爸爸,「我沒事,今天我過得很好,我在路上遇到了幾個流氓,後來,那個人出現救了我。」
「什麼,攸林,你遇上流氓了?」蘇雯又一把拉過攸林,「他們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放心吧,他們要是對我怎麼樣了,你以後怎麼利用我給你釣凱子。」攸林隨便說的幾句話,竟讓蘇雯發怒了,她揮起手,就要在攸林的臉上蓋下一個巴掌。
時間在一瞬間被凍結,那些潛藏在深處的記憶,悄悄地爬了出來,瘋狂地吸噬著攸林身上的每一處神經。
(「洞那麼大個,沒意思。」她把圍巾丟在地上,然後再踏上圍巾走過。那條圍巾,一再跌落。狠狠地跌落。攸舞的尊嚴被自己踩在腳下,接著是自己的朋友。
原本跟雪一樣純潔的圍巾,此刻,它向骯髒屈服了。
攸林一直以為攸舞是個軟弱的女孩。但在攸舞毫不猶豫地揮起手掌在她臉上落下響亮的一聲「啪」時,她想也許她錯了。
「我沒有!是姐姐!都是姐姐的錯!她打我!我恨她——」
媽媽放掉攸舞,當著眾人的面一不做二不休,隨即給了攸舞一個比攸舞給攸林還重的巴掌:「小雜種,你不看看現在著個家是誰的?竟然敢撒野到攸林的頭上?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兒麼?!」
……)
曾經的我們,其實都是被傷害過的孩子,在淚水中長大,在淚水中堅強,在黑暗中勇敢。在無人的夜晚,溫柔的月光下,卸了妝。
當蘇雯的左手掌落到與攸林的臉不差一公分的地方,猛然停下了:「回房間,快點。」蘇雯咬著牙齒壓低了聲音說,另外慢慢地落下手掌,目視斜下方,沒有看攸林。
攸林張著小嘴目視蘇雯,好一會兒,她一把抓過包後猛然站起,朝門外走去。楚廉傑一看就急了:「攸林,你去幹什麼?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攸林連頭也沒有回,她感覺大家都在欺騙她。蘇雯苦惱地單手托住下巴,另一隻手在楚廉傑面前晃了晃,示意讓他不要再叫了:「愛去哪就讓她去,過幾天就會想通的,攸林今天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我都說了那個房間不能開,你偏偏要開。」
楚廉傑被蘇雯這麼一說,也往那第四個房間看去,攸舞的遺像端端正正地掛在那裡溫和地笑著。楚廉傑只要一看到那雙微微笑著的眼睛,就會非常心酸:「難道真的不能開。」
蘇雯端起眼睛瞥了瞥楚廉傑,無力地碎念:「廢話。」
攸林這次沒有打的去賓館,而是捂著嘴巴奔跑,那些昨日的回憶如潮湧般再次佔據了她的腦海。
(金色頭髮,隨風飄揚,它永遠那麼順滑,柔和。從天而降是舞亙古不變出場方式,攸林有那麼一瞬間,從舞的眼神中找出了姐姐的影子,這眼神,充滿了孤傲,實在太像了。
她慢慢靠上牆,然後順勢滑下身體,她能感覺到心臟正以多劇烈的速度跳動。「有事沒?」陌生的聲音,陌生的外表,出奇的相遇,夾雜著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眼神。「你幹嘛開那麼快啊?」
「我覺得你和一個人很像。」
攸林站起身,雙手扶住欄杆,從高空眺望著攸舞,她的視線裡有女人的金色髮絲在迷人地飄曳。「舞。」她默念。
「我當你姐姐好不?」「好啊,反正你和她也挺像的,你叫什麼名字?」
「你們要動手就快點動手,拖拖拉拉拖拖拉拉,沒一點本事就要出來混,我真替你們悲哀。」
「你不是在新加坡嗎?怎麼到這裡來啦?」「你也不是在新加坡嗎?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管自己走了。」「我忘了,就算我要跟你說,我也不知道你在哪裡啊。」「我也想找你,跟你說我來中國了,可是我一樣不知道你在哪裡。」)
屬於城市的霓虹與夜幕總是那樣適宜地對立又依偎,它裝點了黑夜,讓人們瘋狂地愛上黑暗。等到黎明到來,大家才肯醒來,意識到這都是一場睜著眼睛做的夢。即使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屬於自己真正的東西,他們還是期待著下一個夢的到來。
攸林跑進賓館,進了電梯,直達六樓,然後又跑到自己的房間裡。她把包扔在沙發的一頭,然後整個身體蜷著坐在沙發上。
第二天。月光已經完全褪去,剩下的就是太陽的一天工作。
今天的天氣還算晴朗,至少路面不是濕的,風兒吹來不是冰的。原進坐在廣場的一端,打轉著烏黑的眼珠,膽怯而又好奇地盯著每一個路過自己身前的人們。
原進越看越出神,他彷彿是這個廣場的守護神,屹立了一個雕像的雛形,經常來這裡的人,都把他當成了風景線中的一個點兒欣賞。
「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一句平和、好聽的聲音傳入原進的耳際。原進順著發音出向右斜仰起頭:「姐姐。」
攸舞看了看原進,繼而投眸望向遠處:「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會珍惜嗎?」
原進探著腦袋瓜盯著攸舞,微風悄悄地襲來,微微地吹起了攸舞的額發,陽光下的她總是那麼迷人與朦朧:「什麼機會?」
攸舞眨了下眼,勾起嘴角:「給你一個,能讓你站起來的機會,你現在有兩條路選擇,第一:聽我的話,去美國的一家醫院治療雙腿,第二:每天早上起來就來到這裡,坐在輪椅上,過完你的一天。」
「我要第一。」聽到能讓自己站起來的話,原進就有點激動,他怯怯地說了自己的想法。攸舞再次迷人地一笑,「那麼我帶你回去,跟你的媽媽說一聲,要不然你的媽媽找不到你,會著急的。」
「好,我聽你的。」原進也笑了。
莫雪剛開了門,就看到攸舞站起原進的後面,雙手搭在輪椅上,一前一後的兩人搭配得很是整齊。原進先開口喊莫雪:「媽媽。」莫雪看了看原進,沒有說話,再望向攸舞,攸舞有禮貌地點過頭,說,「我送原進回來。」
「哦。」莫雪遲疑幾秒鐘後回應說。
……
原進、莫雪坐在一張沙發上,攸舞則坐在他們的側旁對面。
莫雪的臉上充滿了不可置信:「什麼?你說,你要帶原進去美國治療?」
攸舞點點頭:「他在手術過程中的費用全部由我擔當,醫院,與醫生,我都已經聯繫好了,現在就差你的一句話。」莫雪沉重地望著原進,在他的眼睛中莫雪找出了渴望與祈求的意味,莫雪實在不忍:「這會很痛苦吧。」
「你可以問問原進,哪樣更痛苦。他現在還是個傻子,連傻子都知道哪樣更重要,又何況,你是他的媽媽。」攸舞的字字句句都烙進了莫雪的心裡,「我知道伯母愛子心切,但是,你不可能照顧他的一輩子,沒有了你,他連一個殘疾人都算不上。」
莫雪心疼地又看了看原進:「我的孩子。」音落,莫雪把原進擁入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