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油然而生,江遠冽努力做到最冷,許是,為了藏住眼中那抹無奈,想要騙過了她,也騙過自己,不令自己知道,他到底有多渴望得到她的信任。
「為什麼要當著我的面審問?」寧初婉淡淡的道。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但,在他面前,她從不敢肯定自己的預感。畢竟,他要做什麼,她從不知,他的目的,而,他的心,更是被彼此遠遠隔絕,他的意思,她不敢奢求猜測到半分。
他幽冷說道,「不為什麼。」說話時,紋絲未動,連異樣的眼光,也全都藏住。
寧初婉登時語塞。
他漠然一句話,就已證明,她預感又錯。一種感覺不覺湧上來,隱隱的,淡淡的,竟似失落。
江遠冽忽然低頭,狠狠的,一把抓住麻子身上的麻繩,「現在,對她說,是誰派你殺她?」重重的用力,他將莫名的怒氣,全部發洩出來,攥緊了麻繩,勒的麻子肌膚生疼。
這個男人,又在演戲嗎?只是,他對麻子這樣恨意相對,彷彿,這個男人,曾傷害了他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一切的一切,都太逼真。
「是,穆雨晴,穆雨晴雇我殺你。」麻子抬頭,看著寧初婉痛苦的說。
清淡的眼中,驟然閃過一波漣漪。腦海裡倏爾閃過昔日穆雨晴陰險的目光,那個女人會雇兇殺她,她一點都不覺意外。然,這個男人,這樣做,卻太出乎她意料。
難道,以往,真的是她誤會了他?可是,昨晚,麻子明明又說,是江遠冽派他殺她的,是不是,今天,他被他逼迫才說是穆雨晴?然而,這個男人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越想越覺迷茫。
江遠冽倏爾抬頭,不想,正望見她滿目迷茫。她,柳眉輕蹙,怔怔發呆時,那般靜雅模樣,更是美到極處。只是,她無神的眼中,那種濃濃的懷疑,還是令他不願多看。
她,一定是在想昨晚的事吧。其實,他多想解釋,昨晚,他派麻子去,並不是讓他去傷害她。可,她一向防他疑他,就算解釋,她怎會信?況且,他若是說了,這件事,她一定會對那個男人(葉翎楓)說起的吧,那麼,他豈不是就會暴露了自己?
凝了眼眸,江遠冽心亂的厲害。猛的丟開麻子,起身,猛的大聲吼,「來人,將這個殺人兇手斬首示眾。」
「王爺,不要啊,奴才再也不敢了,王爺……」麻子嚇得臉色焦黃。
蹙了眉,聽到他喊聲,江遠冽更覺煩躁,猛的轉身,大步跨出門去。寧初婉訕訕的看著麻子,他這副低三下四模樣,真是悲哀。
麻子抬頭,看向寧初婉,「寧姑娘,我罪該萬死,不該那樣對你,我是殺手,穆雨晴出錢,我就做事。我以後,再也不會了,求求你,寧姑娘……寧姑娘……寧姑娘……」
寧初婉轉身出了小屋,再也不理這個醜陋的男人。他此時,是可憐,只是,想起在山野裡那次,她就感覺,這樣的人,不值得可憐。
只是,他已是將死之人,該不會說假話了吧。派他殺她的人,抑或,真的就是穆雨晴吧,輕輕抬頭,她看向站在不遠處的江遠冽,只望見,他背影。
他,長髮隨風,衣袍飄然,高大飄逸,怎麼,她看來,卻感覺到一陣孤寂?他的心裡,竟好像藏著數不盡的悲涼。
寧初婉一陣失神,江遠洌卻回過頭來,目光在她臉上掠過,旋即回頭,匆匆遠去,再不看她一眼。
兩個侍衛將驚恐呼喊的麻子托出小屋時,寧初婉才回過神來,然而,此時,江遠洌已然走遠,飄逸背影,那般清冷。
……
江遠洌坐在書房,反覆拿起毛筆又放下,總覺心神難安。抬眸閉眼見,眼前,似乎總晃動著一條淡靜身影,那般平靜,卻惹起他強烈的不安。只想去她房間,無時無刻的盯著她,就算她不理,他也心安。
然,一次次的躊躇猶豫,對她的某種感情,他還是不願想的太清楚。
「叩、叩、叩……」輕聲的敲門聲這時響起。
在江遠洌聽來,卻是煩躁,不奈的蹙眉,「進。」
侍衛走進來,低頭道,「王爺,有人求見。」
「誰?」江遠洌聲音簡潔。
侍衛,「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奴才並未見過他。」
「不見。」江遠洌擺手。
「是,王爺。」侍衛說完,轉身而去。
江遠洌不安的喝著茶,敲門聲又響了起來,竟是那侍衛去而復返。
侍衛,「王爺,那個人說有重要的事要見王爺。」
「本王說了,不見!」江遠洌有些怒意。
侍衛,「可是,王爺……他說,是關於風雨樓的事。」
「哦?」江遠洌一凜,「速速帶他來見本王。」
「是,王爺。」侍衛離去,不久後,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無聲無息的走進了書房。
「王爺。」中性的聲音傳來,略帶幾分冷意,男子低頭,行禮,然後抬起頭來,無聲無息的看著江遠洌。
這個男人,臉色蒼白,竟似大病初癒般模樣,長髮散亂,週身散發著一種將人排斥在外的氣息。鳳眸未瞇,憑借敏銳的眼光,江遠洌知道,這個男人,絕非善類。
所以,他聲音偏冷,「你是什麼人,因何要見本王?」
「王爺想剷除風雨樓不是?我恰好知道風雨樓總舵的地方,也恰好可以幫你。」男人平靜的說,深邃的眼中劃過一道冷光,嘴角,亦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
「王爺,屬下查清那個人的身份了。」昨日趕車的馬伕敲門進了書房,低頭躬身低聲。
江遠冽舉筆批閱文件,只在口中擠出一字,「說。」
「他是城中蘇大戶家的公子,蘇冷。」
「是他?」墨瞳一冷,江遠冽手中毛筆一顫,濃墨滴在紙上,殷出一片黑跡,卻不抬頭,一縷寒冷卻在心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