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寧初婉還是平靜了語氣,「哥哥,這件事,還是交給衙門來處理吧,殺人,是犯法的。」
「朝廷律法(今稱法律)對江遠冽來說,可謂一張廢紙,小婉,這三年,哥哥讓你受苦了,以後我不允許誰再傷害你,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好好休息吧。」寧雨瀟堅定的說。
「哦,哥哥,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你怎麼也在這裡?」寧初婉問。
寧雨瀟眉頭輕輕一皺,還未說話,就見不遠處一面牆壁向兩邊分開,祝青嵐在裡面走出來。
又是這個紅髮藍眼的好看女人,她,水藍的眸中,蓄著滿滿的掛懷,當是非常急切,而,她走路,卻依舊幽靜優雅,始終不見一絲慌亂。悠然氣質,竟是入骨。
轉眼間,她已走近,寧雨瀟站起來,輕鎖俊眉,「藍護法,樓主怎麼樣了?」
藍輕輕搖頭,雖未言語,卻令寧初婉驟然感到一陣不安。
倏然,藍看向寧初婉,「寧姑娘,可以活動了嗎,可以,去看看樓主嗎?」幾個時辰前,她剛從寧雨瀟那裡得知她的名,原來,她就叫寧初婉,這個,樓主一度念著的女人。
「他在哪裡?」寧初婉猛然在那張「床」上坐起來,用力過猛,撕裂了傷口,登時痛的皺緊了眉頭。
她,竟也這樣掛念樓主,這就是所謂的兩情相悅吧……藍突覺一陣失落,伸手,和寧雨瀟一左一右將寧初婉扶起來。
走到牆邊,牆壁自行打開,三人走進牆那邊那間屋子,寧初婉登時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葉翎楓,一個看樣子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垂手站在床前,垂眸望著葉翎楓,一臉疲憊。
「聖衣護法,樓主的傷怎麼樣了?」寧雨瀟輕聲問那個男人。
聖衣抬眸看寧雨瀟一眼,聲音都已無力,「樓主損失了太多血氣,運氣好的話,或許會甦醒。」
「運氣不好呢?」寧初婉突然問。
「唉……」聖衣搖頭,只是歎息。
「初婉……初婉……」清涼的聲音倏然在床榻上傳來,那般清涼,又那般哀傷。寧初婉一怔,向床邊走去。
「樓主昏迷中,一直在叫你的名字。」祝青嵐(藍)輕聲說,心裡,掛懷與酸楚交織。
走到床榻邊,寧初婉凝望葉翎楓俊美無瑕的臉,更覺哀傷。他沉靜的閉著眼睛,彷彿安詳熟睡,只是,衣衫上,還滿是血跡,血流早止,那些血,卻依舊狠狠刺痛著寧初婉的心。不經意的,她又望見自己衣衫上的血跡,兩個人,竟同命相憐。
驟然潮濕了眼眸,怎麼,看著他,她就有種說不上的感覺?就彷彿,這個男人,她曾經深深的愛過。
「初婉……」他又張開薄唇,輕聲呼喊。聲音明明如此之輕,卻似響在她耳邊。
與他,也只是見過幾面吧,為什麼,他竟然在昏迷之中,也還叫著她的名?竟彷彿,她是他刻骨銘心的愛人?而,望著他,她竟絲毫不覺陌生,就彷彿,已經和他,認識了千年。
「婉……」他聲音又響,竟透著那般期盼。
她終於輕聲答應,「翎楓,我在。」
「婉,請不要再……離開我……」他輕輕的說,雖閉著眼睛,手指,竟然動了一下。
不要再離開他?她,什麼時候離開過他了?又是什麼,令她驟感心痛,心畔,憂傷潮水一般翻湧,她竟滿目含淚,望著他面無血色的臉,更覺心痛難耐,擺脫了寧雨瀟和藍的攙扶,她跪在床榻邊,伸手,握住葉翎楓的手,「翎楓,我就在你身邊,哪裡也不去,請你,快醒過來。」
「初婉……初婉……」葉翎楓猶自喃喃自語。
這一幕,藍看在眼中,更覺傷懷。
……
一夜未合眼,江遠冽坐在馬車上,透過掀開簾布遮擋的小窗,一直盯著地下酒館的出口。人們進進出出,卻全是陌生的面孔,不見她,不見寧雨瀟,不見藍,也不見,那個男人。
已是早晨,早已困頓不堪,可,他就是不想睡。她的身影、她的聲音還有,一個個的疑問,在他腦海中攪成一團,令他心亂如麻。這酒館裡,難道還有其他地方嗎?為什麼,他們進去就不再出來?昨晚,那個聲音,大概是錯覺吧,不然,為何只有他一人聽到?那個女人,會死掉嗎?如果死了,也會有人把她抬出來吧,是不是,沒有被抬出來,就說明,她沒有死?是,一定是這樣的,寧初婉還沒有死,她還活著,她還活著……他一遍遍的默默念,然,心裡,怎麼還是這樣不安?
暴躁襲來,他拿起那酒壺,放在嘴邊,才知,一壺酒,已經喝乾。順手將酒壺扔在馬車中,他睏倦不堪的眼眸,早已無法睜開,狹長的瞇起,那般哀傷,那般幽寂。
「王爺……」睡在馬車坐上的蒼鷺被他聲音驚醒,坐起來,便看見,江遠冽手上的血跡。他,已不知何時扯去了布帶,手上,結了傷疤,那般觸目。
「王爺,這樣,怕是會化膿的。」蒼鷺著急的說,「我在這裡盯著,還是找大夫來包紮一下吧。」第三次勸。
他卻搖頭,無神的看著窗外,現在,什麼也不想做,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想說。
「噠、噠、噠……」馬蹄聲響,然後一匹黑馬停在馬車外。
「叩、叩、叩……」男子敲響了馬車車轅,「王爺,奴才有事稟報。」
「王爺,趙三(王府中的下人)來了。」蒼鷺提醒,已聽出是趙三的聲音。
「嗯。」他無力的答應一聲,蒼鷺已經掀開馬車簾布。
「王爺,凌月國使節來訪,現在,已經到達王府了。」男人的聲音傳來。
「改天再來。」江遠冽隨口說。
「王爺,來的可是凌月國的重臣。」
「改天!」
「王爺,這……」
江遠冽眼眸驟冷,瞪一眼趙三。
「是,王爺。」趙三無奈退下,上馬而去。
其他的事,他現在,沒有一點心思去理會。正愣神,卻聽馬蹄聲又響,由於馬是從車簾後的方向跑來,所以,江遠冽看不到來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