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聽說要放自已出去了,面露欣喜,但抬眼看了易容的蘇棉一眼,立刻又露出厭惡的表情,似乎並不信任這所謂的民間大夫。
「韓六呢,哀家的病一直是他在料理的,讓他來看就行了。」太后抿起了唇輕蔑的掃了蘇棉一眼。
龍夜尋笑道:「可韓六也治了母后這麼久,也沒見好到哪去,不如試試看,有兒臣在,他又不會害你。」
太后思索片刻,方勉為其難的讓蘇棉看診。
夜半,暗沉的天色間,泛著幽霧,太后驚厥而起,額頭冒著冷汗,腦海中那些零零碎碎在片段,彷彿在宣告著她的罪行,罪惡感橫生。
而一直趴在床邊守夜的龍夜尋聽到動靜,急忙抬頭詢問,「母后可是做噩夢了?」
回過神來,太后長歎一口氣,「似乎是一些陳年往事,但又不太清晰,大概是老了,好多事記不清楚。」
龍夜尋大喜,想來是這催眠術起了作用,隔日一早便把這好消息宣佈了,蘇棉更是一門心思的鑽研起來,也把西花毒的解藥暫時拋至一旁,其他人也好奇這新的醫術,漸漸擱置了起來。
至到兩人毒發的越來越頻繁,蘇棉甚至連拿銅錢催眠都有些吃力。
一連又是許多日,龍夜尋看著心疼,卻也沒有辦法。
這日,蘇棉照舊給太后催眠,連日來開始變得從容大度,不再苛刻計較,彷彿回到很多年前一般,漸漸的善良慈愛起來,龍夜尋也安心的忙碌著其他的棘手問題,太后交給了蘇棉一人。
蘇棉淺笑著提起銅板,正打算搖晃起來催眠,忽覺渾身一軟,一點力氣也提不上來,倒在地上險些暈過去。
剛閉上眼準備治病的太后猛然睜開眼睛,上前把她扶了起來,關切到,「怎麼了?是不是忙著給哀家治病,把自已給累到了。」
這種關懷的語氣,怎會是那個看誰都不順眼的太后所有呢?蘇棉一時欣喜,忘了捏嗓子,軟聲道:「我沒事,太后娘娘健康就好。」
太后擰眉,卻未有多大的震怒,有些迷茫道:「你是蘇棉吧……」
蘇棉惶恐,生怕她情緒失控,連忙安撫道:「母后息怒,臣妾並沒有惡意。」
「呵。」太后淺笑:「哀家又不是母老虎,何需怕成這樣。」
蘇棉忐忑起來,仍不知是否真的治好了太后:「母后,您不是討厭我嗎?」
「什麼時候?」太后一頭霧水,彷彿曾經的恩怨不曾發生一般,又依稀有些影子,知道蘇棉的好,卻忘了自已的不好,印象中這些年都是雲淡風輕而過一般,哪裡不對,哪裡不對……
「除了小怡,誰都不能做皇后……」是誰在這樣跟她說話。
「夜尋的女人,除了小怡,其他都是你的敵人……」是什麼聲音這麼多年不停的在她腦中迴盪。
惡毒的對待其他妃嬪,尖酸刻薄的那些往事一幕幕,太后搖起頭來,「那不是哀家,哀家最討厭那種人,自已怎麼會那樣,夜尋的女人都是哀家的兒媳婦,哀家應該個個疼愛才是……那不是哀家……」
「母后,母后……」蘇棉焦急的望著眼前突然失控的太后。
「他愛的人是我……」太后睜大眼睛,眼前那紅衣女子,聲聲斥責的怒瞪著自己的,不是紅夫人是誰,聽說她已經死了,為什麼還會站在自已眼前。
時光,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她年輕的時候。
她與紅夫人同門姐妹,情同親生,每日一起練劍的快樂時光。
那個男人的一次微服出巡,改變了兩人的命運。
兩個,都貌美如花,紅夫人單純天真,那時的她豪爽善良,勵志雲遊四海,做個俠女。
但那個男人太優秀,優秀到讓人難以割捨,除了佔為己有,還是佔為己有。
兩個女子都愛上了他,三人像是好朋友般,時常把酒言歡。
她發現,那個男人似乎更喜歡紅夫人一些,對紅夫人更慇勤一些。
直到那次練劍,運動後的紅夫人臉頰泛著紅暈,真是迷人吶……
真怕……輸給這樣迷人的她……
「看劍……」
「呀,對不起對不起,說好了多休息一會兒的,這臉上要是留疤怎麼辦?」
嘴上歉疚關切著,可看著紅夫人臉頰上流出的血液,卻在想著這樣的她便敵不過自已了。
然而,紅夫人容貌有損,卻並未減少皇上的關注,反而更疼惜起來。
她不甘心,那個常跟在皇上身邊的韓丞相,少言寡語,看似是個不錯的良人,若紅夫人跟他,是否也可以幸福呢,姐妹倆都幸福不好嗎……
那晚,她把韓丞相跟紅夫人灌醉,送到一個房間,把皇上灌醉,帶回了自已的房間,那一晚,她有了龍夜尋,紅夫人有了怡妃。
但她沒想到,自已擁有了幸福,紅夫人的命運卻惡了起來,韓丞相未承認紅夫人,也未娶紅夫人。
懷有身孕的紅夫人只得委身嫁給將軍做小妾。
「他愛的人是我,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母億天下的人也該是我!」
紅夫人的哀怨指責縈繞在耳邊不去。
愧疚……懺悔……一切都晚了。
除了讓出自已的男人,怎麼補償紅夫人都可以。
讓小怡嫁給自已的兒子,讓紅夫人的女兒做下任的皇后吧……
「我信不過你,誰做皇后畢竟還是你兒子自已的權利,你會不會拚命爭取也不一定。」
「那你想怎麼樣,我說過我會把小怡當親生女兒看待的,再說小怡的親生父親也在朝中,當朝丞相加我,還能讓小怡受了委屈不成。」
「為了預防萬一,我還是給你催眠好了。」……
太后聲淚俱下氣:「時光荏薦,我真沒想到那催眠術,會讓我變得這麼不可理喻,傷害了這麼多人,最重要的是害了尋兒。」
「母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傷心了,我們應該仰望未來,我跟夜尋會好好孝敬您的。」蘇棉拿出錦帕擦拭她眼角的淚痕。
一夕之間,她彷彿蒼老了許多,兩鬢添了許多白髮,握住了蘇棉的手,感激的望著她:「謝謝你,棉兒。」
「我該謝謝您呢,是您把夜尋帶到這世上的,若不是您,我也不會收穫這麼美好的愛情……」蘇棉也感激的回抱她的雙手。
兩人就這麼相互握著手,微笑的看著對方。
龍夜尋站在門口,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下,欣然一笑,正準備進去,卻見蘇棉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地上,太后緊張的叫喊起來。
最近,皇宮亂成一團,太后大病初癒,皇后又病倒了,皇上也不大安好,整個宮內忙成一團。
這也正是那些叛亂賊子眼中的最佳時機,秘密的聚在一起蠢蠢欲動。
夜未央,一團團火蹙迅速的包圍了皇宮,看似絢爛,卻是危機重重,而宮內,經過一天的忙碌,所有人都陷入疲憊狀態,守夜的士兵也是哈欠連連,巡邏的隊伍漫不經心的遊走在四處。
一聲聲擊撞宮門的聲音破空傳來,整個皇宮立刻警戒起來,疲憊的人們也如打了雞血一般亢奮,彷彿一直在等待這場戰爭一般,因為聽說這場戰爭會很好玩……
好玩!
戰爭哪有好玩兒的,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廝殺場面,怎會與好玩有所牽扯呢。
只見,宮內的將士們齊齊湧向各個宮門出,從懷中掏出一包包不知名的藥粉,試先自服了一粒藥丸。
熱鬧一下子劃破夜空,宮外判賊士兵叫嚷的厲害,宮內蓄勢待發的將士們更是歡呼連天。
韓丞相鬱悶道:「裡面歡呼什麼,一點危險意識都沒有。」
「這不正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怡妃」抿嘴竊笑。
「我說你一個女孩子家非要跟來幹什麼。」韓丞相不解的望「她」一眼。
她淡笑不語
韓六吆喝著撞門的士兵,「速度點,趁他們大多數還未起床!」
而裡面的士兵早已等的不耐煩了,秦錚急切道:「等他們把門撞開,蝸牛都爬樹頂了,撞壞了門咱們還要負責修,開門讓他們進來。」
突然之間打開的門,讓撞門的士兵撲了個空,一下子跌倒在地上,還未衝進宮門,便從裡面大包小包的丟出來了藥包,藥包砸在他們身上,騰起白白的粉末。
此時宮內也有大批上了撐牆,藥包從天而降。
打仗嘛,沒有傷亡最好,讓對手知難而退更好,這便是蘇棉出的好主意,發明的癢癢粉。
眼見宮外的人來不及攻打,一個個自顧自的抓癢,宮內的則笑成一團,一邊笑一邊丟「炸彈」。
置於真正的炸彈,根本不必擔心有人發明出來,那催眠術也不過是韓家意外撿來的。
這場丈打的甚是漂亮,當韓丞相發現自已女兒是龍嘯冥時,身上癢的也顧不得生氣了,投降的投降,未投降的也全部抓進了天牢。
熱鬧總算寧靜下來,不用擔心壞人,也不必在陰謀中生存,剩下的便是無憂無慮的將來,唯一未解決的便是那西花之毒。
太后把她珍藏的千年靈芝也貢獻了出來,仍是解不得,但總算是暫時控制了。
啟夢坐在假山上眺望遠方,忽然安寧下來還不習慣,應為她將要面對的將來還是個未知數。
小威悄然爬到她身邊坐下,憨厚的他也有哀傷的時候:「我希望你不要跟妙卿走。」
「我沒有說要跟他走,我跟他已經過去了。」啟夢有些生氣道。
小威苦笑:「可是你在猶豫,你猶豫便說明你心裡還有他。」
啟夢惱羞的怒瞪他,卻見他拿出自已送他的白玉珮,做出要往下丟的手勢,「不如讓命運決定,把我的玉珮和你的玉鐲一起丟下去,玉鐲碎了,你跟我,玉珮碎了,我放你走。」
想不到他那木頭腦袋,還會說出這爽快的話來,啟夢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的失落卻難以言喻。
沉默了半晌,見他目光堅定,便也取下玉鐲,閉上眼睛,讓過往的一幕幕重放一遍,她愛的,和愛她的那些人,那些事……
兩聲清脆的碎裂聲,還未睜眼,便聽小威後悔道:「完了完了,忘了說兩個都碎怎麼辦了,早知道兩個都會碎,我就說兩個都碎的話你跟定我好了……可惜了這兩塊好玉。」
啟夢失望的睜開眼睛,見小威已經跳了下去,心中隱隱作痛,不是心痛那傳家之寶,而是仍舊無法做出決定。
她承認,她沒有忘記過妙卿,甚至現在還愛著他,不然不會不敢見他,不會在他面前不知所措。
正苦惱著,便又聽小威叫道:「為什麼裡面是軟的?」
「什麼軟的啊?」啟夢反問道。
小威蹲在那裡,「這玉的裡層捏起來是軟的。」
啟夢驚奇道:「怎麼可能,不會真的是仙丹吧……」
「仙丹?」小威疑惑道。
啟夢拿起白玉碎片捏了捏裡層,不同與外面那般堅硬,反而同蛟珠一般,捏起來柔軟而有彈性。不由大喜「以前有個算命的說這對玉是天上的神龍掉的眼淚,混到了泥土裡滋養四周,那塊土漸漸變成了石頭,又變成了上等白玉,需得有緣人續緣。我一直以為他是個神棍,想騙我的白玉,若是真的話,說不定皇上跟皇后就真的有救了……」——
「神龍!好神話……」龍傾城一邊研究那軟玉,一邊疑惑起來。(大家還記不記得神龜把蘇棉帶來之前,覺得龍夜尋散發的氣焰像是邪惡的黑龍呢,所以才把蘇棉帶過來壓制他……)
神龜都見了,有龍也不稀奇了,龍夜尋笑道:「我先試吧,如果好了的話你再吃,若是有什麼不好的反應,你就不要吃了。」
蘇棉氣憤的瞪他一眼,「打消你試藥的念頭,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要麼我們乾脆分手,你死你的,我死我的!」
龍夜尋乾笑起來,捏出一小塊軟玉,那放在手裡的感覺,讓他莫名的心悸,彷彿腦海裡有什麼東西想要衝出來一般。
蘇棉也拿到一小塊,捏在手心裡的感覺,卻莫名感到傷心,為什麼傷心,卻說不出來。
「我有記憶以來你就一直在欺負我,你這個壞龍!」吃掉那軟玉的一剎那,竄進腦海的竟是一個小女孩,對著一條黑龍叫罵。
黑龍一眨眼變成了英俊的少年,邪魅道:「誰讓你是佛祖手中掉落的一顆佛珠呢,沒聽說過雙龍戲珠,我就讓你聽說聽說,龍族就是喜歡玩珠子,誰知道玩著玩著你就修成小仙了呢,現在只有我一條,將來我娶了龍媳婦再欺負你,就名副其實的雙龍戲珠了。」
「給自已的壞還找借口,你打架鬥毆縷犯天條也有理由嘛,誰不知道你遍體黝黑,竟做壞事啊!」
少年啞口無言,壞有罪嘛,生來一身黑,都說他好不到哪去,肯定要墜入邪道,就算他小時候很乖巧聽話,同族的人依然嘲笑他,說他小時候好,未必長大了好。
好也是壞,不好也是壞,那他做好龍又有什麼意思,既然打他出生就被人安了壞的罪名,那他好起來又有什麼意思。
見他彷彿受傷了一般,目露怨氣,女孩咬著下唇,意識到自已可能用言語傷害到了他,因為每次別人說他壞的時候,他都會有這種挫傷的表情。
「對不起了,小黑,我知道你其實很好,我陪你玩,但你不要把我變成珠子來回亂丟了。」
「呵,長這麼大頭一次有人說我好,還是個笨豬。」少年很是不屑的扭頭走開,心中卻有了一絲絲溫暖。
過了很久很久,兩人都長大了,她美麗漂亮,他英俊瀟灑,那個唯一說他好的人,他開始學會珍惜,沒有再欺負她,不知不覺的對她產生了情愫,但背著她也沒少幹壞事。
後來龍族給他安排了一條白龍要成親,他才忽然意識到,除了小豬,他誰都不想要。
龍族是多麼崇高的族類,即使小豬是佛祖座下,也不放在眼裡,小黑為了她殺了龍族安排的配偶,龍族氣小豬勾引小黑,便把屠龍罪栽贓到小豬身上,到佛祖那裡告狀,並囚禁了小黑。
佛祖心憐,未要她性命,只是偷偷把她送入輪迴。
小黑知道自己失去了小豬,傷心欲絕,流了一滴神龍珍貴的眼淚……
「你看到了什麼嗎?」龍夜尋寵溺的笑起。
服了那眼淚,體內的毒煙消雲散,體力瞬間回籠,蘇棉跳了跳,眨了眨眼睛道:「我看到了美好的將來,因為命中注定我會遇上你……」
龍夜尋喜笑顏開,卻被她下一句氣得差點吐血。
「我覺得,龍夜尋,備裡,都沒有小黑這個名字好聽。」
他有名字好不好,而且是很瀟灑很好聽的名字,因為老是欺負她,她才起外號給他,後來也就叫習慣了。
正想反嘲笑她一下,她便板起了臉,「不許叫我小豬!」
「那把小字去掉,叫你……豬……好了,不然你也可以叫我……黑!」
西瓜曰:給你倆弄個組合,叫《黑豬》。
吹雪曰:要不把書名也改成《黑豬》吧。
讀者:噗!
(大結局)